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他穿着一身红袍,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抱着她,将她抱进那座恢弘却空荡荡的府邸。

程让把这些全都写在了纸上,每写完一件,她脑海里的回忆就消失一件。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当她写完最后一个字后,脑海里关于他的回忆已经彻底消失了,她摸着她的剑、她的香囊、她的软猬甲、她的玉镯,觉得陌生又熟悉。

抿着唇将那张纸条仔细珍藏在胸口,她抬起头来,笑着看向那个正在忙碌神医:“大夫,我失忆了,麻烦看诊一下。”

神医刚处理完一个病人的伤口,听到她说失忆了,十分感兴趣地走了过来,程让这才发现,刚刚神医诊治的那个病人,是个老熟人了。

拓跋鸿。

他露着一截小腿,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在听到她说“失忆”之后,他好奇地抬起了头,看清她的脸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程让皱着眉头,他不该在战场上么?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丰南城比霹卡城大多了,若说霹卡城的富裕要归功于天机楼,那丰南城的繁荣,则是巍国百姓们上缴税赋的功劳。

丰南城里的商铺,也比霹卡城多多了。程让明白,金铃公主和卢少什么都不缺,送那些金银之物,他们虽然也会高兴,但未免流俗了。

真正好的礼物,应当是凝了送礼人的心血的。

她摸了摸心口那张纸条,就像纸片上写的那样,一个亲手绣的并蒂莲香囊,要远好过金山银山。

最终,逛了一天,程让最后只给自己买了两身男装。兄弟见面,她若穿着女装,卢兴元那小子定会要好一番嘲弄她。她可不想让他得逞。

但给卢兴元和金铃公主的礼物……她怎么都没挑到合适的,只搬了一堆洁白的石头回楼家驻地。

她关上房门,拿出凿刻的工具,砰砰地对着这些石头敲打起来。

她想要亲手雕一对小人儿送给卢少和金铃公主。

程让对雕刻是一窍不通的,好在她有一定的绘画功底,对矬子、凿子的使用也还算得心应手,在废了几块石头之后,她终于能雕刻出人的模样了。

但很奇怪的是,每次刻着刻着,她就会走神,思绪陷入一片空白之中,而手中的矬子凿子,似乎不再受她控制了,扯着她的手指,雕刻出一张完全陌生,却又清俊无双的脸来。

程让回过神来后,皱了皱眉,懊恼自己又走了神,又雕废了一块好石头,于是便将石头扔到一旁,再新拿起一颗重新雕琢。

可是,每次只要她一走神,手中原本属于卢兴元的石像,就会再度变成那个清俊的模样。

棱角分明的脸庞,坚毅的下巴和嘴角,一双清冷又温暖的眼睛。

程让有些烦躁,在废了数块石头之后,她泄愤般地将一颗半成品的石像狠狠砸碎,可看着那个石像变成粉碎,她的心却猛地一抽痛,竟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

她手指颤抖地把那些碎裂的粉末拢在一起,想要重新拼接起来,可她怎么拼,都拼不好了。

她瘫坐在那里,用力地想了很久很久,可怎么想,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她捂住心口,感受着掌心下、衣服里的那张纸条,喃喃道:“是你吗?”

程让重新拿起一颗石头。想要把那个人的模样完整地雕刻起来。

可奇怪的是,她集中精神去想那个人的模样,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手下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放空了整个脑袋,然后捏起凿子。

全程,她都没有睁开眼睛。但手指却似有了灵魂,那个人的轮廓与眉眼虽然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但却从不曾从她的指尖消失过。

她指尖轻轻抚过石头,一如抚过他的脸庞,他的眉眼生成什么模样,她的手指都知道。

凿子好几次凿破了她的手指,血流了出来,她却一无所觉。

熟悉的线条在石头上缓缓生成,两个时辰过后,程让终于身子一松,放下手中的凿子,她睁开眼睛,在看到眼前的石像后,心猛地颤了一下。

像是越过了千万年的洪荒,方才相遇。

“是你么?北川王,李越。”

她抚摸着石像,在看到石像上沾了血迹后,忙捏起袖子,将血迹仔细擦去。

一遍遍地将这副模样记在心里,确认不会再忘记之后,她这才将石像好好地收起。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成功雕刻出那个石像后,她接下来再雕刻金铃和卢兴元的石像时,就不再分心了,很快就把两人的石像完工,俊男美女牵手站在一个拱桥上,笑容灿烂,相配极了。

程让十分满意,伸了一个懒腰,就等公主大婚了。

这天夜里,程让正睡得香甜,忽然窗户处传来了敲击声。她反应素来灵敏,忙一个翻身起来,警惕地潜到门后。

趁着那叩窗声再起,她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直接一个擒拿手,捏住了那个叩窗之人的喉咙:“你是谁!”

“夫、夫人,是我啊!”被钳制住的那人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

夫人?

程让愣了一下,察觉到此人并没有恶意,便松开了手。

来人正是焚寂阁的杀手,但很可惜,只要是与李越相关的人或事,程让全部不记得。

她依旧保留三分警惕:“你说清楚。你是什么身份,被何人派来的,全部交代清楚。”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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