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懋刚走出巫神庙,便看见韦堃沉着脸站在殿门外,身旁还站着韦妡。
“懋儿,你要做什么?”韦堃沉声问道。
韦懋不敢看韦堃,移开目光:“阿爹,我不能让夭夭嫁给萧铎。萧铎比她大那么多,又生性残暴。夭夭嫁给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韦堃闭了闭眼睛,声音沧桑:“夭夭擅自顶替嫱儿进了巫神庙,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中了签。懋儿,这都是天意。”
“可是……”
“没有可是!”韦堃拄着巫杖走过来,夜色中,他混沌的眼神似乎含着几分悲切,“听话,把夭夭送回去。”
韦懋急道:“阿爹,选别的巫女不行吗?只是要人联姻,何必非夭夭不可?何况那萧铎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做了多少残暴无道的事?夭夭跟着他,能好过吗?阿爹,您当真……舍得吗……”
韦堃不语,目光投向韦姌,心中百转千回。不久前,他收到后蜀的传书,说公子均马上要来九黎,此次必定是为了夭夭。所以,他宁愿让现在的妻子不快,也要叫韦妡去巫神殿抽签。哪知阴差阳错……当时汉使王汾就在场观礼,只怕此刻结果都已经传了出去。他纵然不舍,又能如何?
韦妡在旁边小声道:“阿哥,这又不是阿爹的意思,是阿姐自己去了巫神庙……”
“你给我闭嘴!我们家的事,有你说话的份吗!”韦懋吼了一声,韦妡连忙躲到韦堃的身后,委屈地说:“阿爹您看,在阿哥眼里我就是个外人。”
韦堃马上斥责韦懋:“懋儿,你怎么跟你阿妹说话的?”
“我只有夭夭一个妹妹。阿娘临终前要我好好照顾她,我绝不能食言!”韦懋坚决地说道,“哪怕拼着性命不要,我也要护她!”
听韦懋提起已故的妻子,韦堃只觉得心口一痛,要阻拦韦懋的决心忽然便动摇了。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萧铎,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归宿。
韦妡抿着嘴角,心中对韦姌的厌恶几乎无法遏制。她跟韦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的阿娘邹氏是改嫁给韦堃的。所以韦姌貌美如天仙,而她则随了那早死的生父,相貌平平。韦妡小时候,曾经暗自希冀过韦懋能把她也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可惜在韦懋的眼里,她始终微如草芥,永远比不上韦姌贵如隋侯之珠。
“你们走吧!就当我今夜什么都没有看见。”韦堃忽然挥了下手,别过头去说道。
“阿爹您……”韦懋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韦堃竟会放他们走。但他知道机会难得,再没有迟疑,鞠了个躬便离开了。韦妡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着急道:“阿爹,阿姐就这么走了,我们怎么跟后汉的使臣交代啊?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韦堃沉声说道。
***
此时,韦姌的侍女阳月正万分焦急,在房中走来走去。
从下午时分,韦妡来叫韦姌一同去隔壁王氏的寨子开始,阳月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右眼是跳灾的,阳月始终惴惴不安。
晚上果然出了事。
“哗啦”一声,阳月身后的门打开了。她急忙回头去看,见韦懋抱着韦姌进来,神色匆匆。
阳月忙问:“大祭司,巫女这是怎么了?”
“月娘,快收拾东西,给夭夭换身衣服,我们马上离开!”韦懋吩咐道。
阳月不知出了何变故,但她没有二话,立刻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个包裹,又给韦姌换了身素常的衣服。
三个人一起出了屋子。夜已经很深,寨子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连鸡犬之声都听不见了。
韦懋认得出寨子的小路,背着韦姌沿山路而下,阳月手里提着灯笼,仔细照路。行了一会儿,阳月无意识间回头,看见寨子里亮起了暗红的火光。她本能地喊道:“大祭司,您快看!”
韦懋回望,目光渐深。他知道那暗红火光必是来自寨子的广场,再想那王汾的做派,不仅担忧起来……莫不是阿爹他们出了什么事?他凝神站了片刻,果断把背上的韦姌放下来,交给阳月:“你们先走吧。”
“大祭司!”阳月紧紧地抓住韦懋的前臂,又觉失礼,慌忙松了手,“我……我们在这等你。”
韦懋低头看她一眼:“别等我,赶紧带夭夭走。我回去,能拖片刻便拖片刻。”
阳月抿着嘴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韦懋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终是没有开口。
阳月至今还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个雨天,自己又饿又冷地倒在九黎山的小道上,几近昏迷。恍惚中,一个健壮的少年背起了她。从此九黎就成了她的家,而那个少年,也成为了她心底里的一个秘密。
她靠不近他,因他是九黎最英俊神勇的男人,是下一任大酋长的人选,她没有资格。
但他说的话,她会无条件地践行。
***
巫神庙前的广场上,九黎的族民们被后汉的士兵推搡至此,颇有怨言。此刻,众人脸上都带着惺忪的睡意和隐而不发的怒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韦堃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方才他一回到家,就听见巫神殿这边有人叫喊,而后来了几个士兵,将他全家“请”到此处来了。
邹氏挽着丈夫的胳膊,略有些惊慌地低着头。她年岁已不小,却保养得宜,侧脸望去就像个姑娘一般,只是五官并不出众。韦堃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了声:“莫怕。”
王汾背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