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戈往前游了两下,又回头,想着人家是不是先是偷出来洗澡被撞见吓住了,刚刚自己又自报家门,更加吓住人家了,别说,人家那下巴绷得那么紧,可不是紧张的么,唉,紧张什么呢?想当年自己那边战争号角吹着,太子吆喝着,自己还抽空吃了个咸鸭蛋,被太子捉住了没收了所有咸鸭蛋也没怎么着,所以说,现在的后生啊,心理素质越来越差了。
靳戈又好心地拍了拍人家肩膀,他那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白皙胳膊在慢慢开始探头的月光里一下子变的特别扎眼,至少刚刚还一动不动的汉子眼神就随着他那胳膊晃了两晃。
尽管月光很模糊,靳戈还是把眼前的人看了个七七八八,特么竟然是自己最想长成的那种,脸微方,棱角分明,男儿气概蓬蓬勃勃,浩浩荡荡,眼神坚毅危险,跟某个人很像,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觉得你跟眼熟啊。”靳戈自认自己记忆力不差,当年掏野鸭蛋,浩浩荡荡方圆千里的芦苇荡里从来没有迷过路,怎么进去的绝对怎么出来,但今天这个人还真没认出来,不应该啊,这么一张自己向往的脸,没道理记不住啊,“你不要拘谨啊,男子汉大丈夫的,说吧。”
那汉子盯了他半天,声音似乎在压抑什么:“我怕,一开口,你就得吓跑了。”
“怎么可能,本将军现在唯一要躲的就只有启宋那只笨蛋了,旁人才不怕,哎,说起来,你声音跟他还挺像,要不是看你嘴巴上没那把丑不拉几的毛,我还真要以为你是启宋了。”
那汉子默了默,抬头看朦胧的月亮,压抑着压抑着,还是怒从心起,这特么已经不仅仅是嘲笑他没毛,不,没美髯了,而是在侮辱他已经逝去的美髯。
“噗,咳咳,喂,咳咳,你干嘛,噗,咳咳”靳戈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一会儿感觉要被水憋死,一会儿又差点被急忙吸入的空气给呛得心肺疼死。
而且,他竟然挣脱不了这个人的黑手,这种小命在人手上的感觉真的是太酸爽了。
启宋来来回回把这个娃娃脸按在水里十几回,恨不得直接把这个瞧不起自己美髯,还敢欺骗自己的娃娃脸直接弄死。
可看着他的脸从玉白变为粉红,然后通红,红得发紫,紫得开始惨白,咳嗽起来都失去了一开始的张牙舞爪,甚至都不怎么挣扎时,突然眼前就浮现刚刚这个娃娃脸跟只鸵鸟一样把脸埋土里的蠢样,像小狗一样刨沙子玩的不亦乐乎的孩子气模样,以及欢欢乐乐游过来掐着自己腹肌神气地问自己是不是偷跑出来的傻兮兮模样,想想哪家的将军出营还要偷偷的,又有哪家将军会纵容下属一块无视军规跑到河里嬉戏的,特地偷偷跑出来,还准确无误跑到敌军地盘上的河道洗澡的也只有这一位了。
哪一样,都是少年老成到时常死气沉沉的启宋不曾有过的。
靳戈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喘气大声咳嗽时,剧烈的动作终究还是带动了新愈合的伤口,利箭划破皮肉的痛觉再现得突然,靳戈捂了下伤口处,生生忍住咳嗽,怕再牵动伤口,忍得眉头苦皱,瘦下去不少的娃娃脸都是隐忍之色,加上刚刚呛水只觉得腿脚一软,要往水里栽去,最后栽入了一个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拥有的铁硬胸膛里。
启宋愣了愣,刚刚看到他要栽下去就下意识接了过来,再低头时,他已经有些迷糊了,才反应过来,这个娃娃脸还是真的为他受伤的,只不过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重而已。
“你伤还没好,出来蹦跶做什么?本,我刚刚以为你没受伤才折腾你的。”
靳戈脑子里被水淹没的感觉还没过去,随便应付地回,连军营粗话都跑出来了:“老子早好了,这么点伤算个屁,又不是娘们,老子当时只想快点结束那场交战,不让启宋那个神经病把老子当老鼠逗着玩,可没想过要一直装受伤,特么就算装好了,可是启宋个脑子犯抽的又对老子那么好,老子坑他都不好意思。”
启宋拿开靳戈捂伤口的手,月光模糊,也能看到那伤口有半支筷子长,看结出来的痂确实不深,但也不浅了,尤其是在这样一身晒都晒不黑的皮肉上,怎么看怎么难看。
靳戈歇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抬头时,对方抬手给他擦了擦耳下,有几颗顽固的沙子滚落了。
“一位将军,仪容仪表代表三军的形象,不可不重视!”
靳戈一愣,刚要说什么,对方又一言不发地打开了他早被蹭乱的发冠,很是利落地给他用手扶了髻,再次套了发冠,靳戈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滑得能让苍蝇摔跤。
“坦胸露乳,不成体统!”启宋说这话时是个严厉将军形象,不过他手指随意而挑逗地划过人家白皙胸膛时,又自有世家公子的fēng_liú,犹如第一次见到靳戈那般,轻佻地说了一句,“娃娃脸,知道幸愿同枕席的下一句吗?”
靳戈当尚书之前是肯定不知道的,但是当了几年尚书,哪里没去呢,这种艳诗在他为了哄出来户部银子陪着去花楼喝了几回酒之后,也是听过的,虽然他从小没能好好学习,但是跟着元帅这个一直很要上进的大老粗还是读了一些书,加上记忆力很好,所以这会儿他反射性地回了一句:“为君横自陈。”
然后他就横自陈了,横了,陈了,还是为君,君。
直接在他刚刚打滚的沙地上折腾得死去活来被放过后,靳戈都愣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