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兰妡几乎连滚带爬地奔下步辇——好让自己的情绪显得更激动些。当她冲进兴陶馆时,已经满脸泪痕。她疾步趋到太皇太后床边,哀哀泣道:“太皇太后,您怎么了?您千万不要吓臣妾!”

谈姑姑略略有些尴尬,她轻轻咳道:“厉美人请安心,太皇太后的病势并没有那么严重。”

厉兰妡睁大了眼仔细一瞧,就见太皇太后头上束着藏青的绑带,太阳穴上贴着两块圆乎乎的黑色膏药,虽然看着虚弱憔悴,精神尚可。

她惊愕地面向谈姑姑,“可是方才拥翠来说……”

谈姑姑忙道:“那会太皇太后实在瞧着不好,老奴也是着了急,太皇太后直嚷心口疼,又说头晕脑胀的,坐都坐不稳,奴婢瞧着实在发慌……”

厉兰妡斩断她的话,“请太医看过不曾?”

“已经看过了,经过半天诊治,总算稳了下来,这会人已经送走了。”

太皇太后抓起厉兰妡的手,嘴里微微喘气:“人老了总是十病九痛的,哀家早该习惯了,哀家这把老骨头死不足惜,倒带累你们这些年轻人受苦,实在……”

厉兰妡坐近一步,反握住老妇人枯瘦的手臂,“太皇太后说哪里话,且不言您对臣妾有知遇之恩,如今臣妾是陛下的妃妾,亦当您是至亲一般,恕臣妾说句冒昧的话,一家子还分什么轻重你我呢?”

太皇太后非止不怪罪,反而颇为感动,一双老眼也潮润起来。

气氛在煽情之余有些尴尬,因为没人接话,厉兰妡只好主动开口:“太医究竟怎么说呢,太皇太后的病势到底要不要紧?今儿算稳住了,往后还会不会发作呢?”

谈姑姑愁眉苦脸地道:“就是这一点为难,太皇太后是积年的老毛病了,太医叮嘱要小心提防。可是兴陶馆这样偏僻,又是个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湿气又重,怎么好养病呢?唉,要是能给太皇太后挪个地方就好了。”

太皇太后微弱地摆了摆手,“罢了,别搅得人不得安生,哀家都这把年纪了,还搬来移去地做什么,骨头拧碎了都不好收拾呢,安安分分死在这里就是了。”

说得这样恐怖,更得叫人留神。厉兰妡算是瞧明白了,这老婆子无非嫌兴陶馆住得不好,想另迁新居而已,倒值得她这般大费周折。

厉兰妡略一思忖,便道:“这地方的确与养病不相宜,为了太皇太后的身子着想,还是换个地方为好。臣妾回去后便禀奏陛下,劝陛下设法筹谋。”

老妇人假意道:“这怎么好劳动你呢?且弄得兴师动众的。”

这一句话便暴露了她的本意,她果然还是想的。厉兰妡展颜道:“太皇太后不必觉得过意不去,陛下一向是最有孝心的,您是他的亲祖母,不对您尽孝,还能对谁尽孝?”

厉兰妡又着意劝了一回,方带着兰妩出去。她暗暗好笑:这皇宫的三巨头都是些什么人哪?皇帝,太后,太皇太后,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辈分长,一个比一个会折腾,好好的一家子,非弄得天罗地网似的错综迷离,也亏得没立皇后,再能干的媳妇面对这样复杂的关系也得头疼,所幸她只是个妾室,尚有周旋的余地。

她正自出神,险些与迎面来的一个人迎头相撞。好在那人先辨出她,稳稳地停下脚步,抱拳道:“小王见过厉美人。”

很熟悉的声音,很fēng_liú的身段,正是萧越那同出一胞的亲弟弟。厉兰妡含笑施礼:“肃亲王安好。”

她正要举步,肃亲王萧池却行云流水般拦住她的去路,“不知厉美人从何处来,可否说与小王听听?”他看着一脸正经,嘴角却微微勾起,一双桃花眼里流露出挑逗的笑意——厉兰妡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这个肃亲王大概犯了老毛病,但凡有点姿色的,他都要撩拨一下,连孕妇也不肯错过。

连兰妩也瞧出来了,她待要上前一步理论,厉兰妡悄悄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厉兰妡心中恼怒,面上却不肯露出什么——若真闹开来,没准还会说她故意勾引,未免得不偿失。因此她只笑道:“妾身才去看望过太皇太后,陪她老人家说了会话,王爷却因何进宫呢?”

提起那位刻板的老妇人,萧池果然收敛了笑色,摸了摸鼻子,“可巧,小王也是得了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才紧巴巴地赶进宫来。”

原来太皇太后生怕这场戏显得不够逼真,把孙儿也叫了来,好做个证见。厉兰妡也是无语。

“可惜,王爷您来迟了一步。”厉兰妡有意吓一吓这个出身高贵的登徒子。

萧池脸色果然大变,“怎么,太皇太后莫非……”

“王爷会错意了,妾身的意思,是太皇太后的病势已经好转,请王爷不必着急。”厉兰妡悠然开口。

萧池未免有些恼火——从来只有他捉弄别人的,还没有人敢捉弄他。他下死眼瞪着厉兰妡,恨不得一口水把她吞下肚才好。

厉兰妡稍稍欠身,“肃亲王若要看望太皇太后,请快去吧,妾身先回宫了。”

萧池仍站在原地不动,厉兰妡兀自走开,心中却隐隐有些发愁,倘若萧池硬追上来,以她的脚程肯定摆脱不了。她倒不怕萧池当众作出无礼之事——他胆子再大,也不会拿自身的前途犯险。但若有什么叫过往的宫人瞧见,谣言最能害人,一传十,十传百,难免会让萧越生出嫌隙,厉兰妡可不想落到这种下场。

她忽然看到三五个女子姗姗朝这边过来,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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