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卫兵看了一眼刚刚走到自己面前的上京卫。
一个上京卫这时候说道:“我们韩公子要进牢里看看那几个新送进来的人。”说着,上京卫把令牌交到了一个皇城卫兵的手里。皇城卫兵接过令牌,正查验着的时候,面前那个带着帷帽的人将帷帽摘了下来。
在周围火把发出的微弱的光线照明下,卫兵看到了传说中京畿里那个天才的模样。
这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在战火之中临危受命,接下左尚书仆射的官职。左尚书仆射,那就是副丞相了。一直作为一个小参谋,在每次上朝的时候都站在百官的身后的韩退思,忽然被拔擢成为了整个皇朝权力最大的人之一。
他成了左尚书仆射,丞相也就只剩下一个空头的称号了。
在泰州纷飞的战火中劳碌了这么些日子,韩退思看起来形容有些消减。他的脸颊看起来稍稍消瘦了些,眼窝也往下陷了一点,顶着这样一张有些憔悴的面容,他眼中的疯狂反而映衬得更加突出了。他鹰隼一般的眼睛静默地看着查验令牌的卫兵,卫兵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人都在面前了,哪里还有假的。卫兵赶紧把门给打开了。
只有四个上京卫跟了韩退思进去,剩下的上京卫都在门口待命。韩退思在屋子里狭窄的廊道里走着,他把帷帽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牢房里有卫国的探子,有先前被遣散却又不甘心,留在京畿企图对韩退思不利的各家门客。这些囚徒被深夜里的动静吵醒了,他们看着面前走过的韩退思,纷纷咬牙切齿地抓着牢门,徒劳地咒骂着。韩退思只顾往前走,看也不看他们。
他一路走到牢房的深处。
一个只穿着单衣的人被绑在面前的刑架上,看见韩退思,没了生气的那人眼里蓦地升起一团怒火。韩退思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他淡淡地看向一旁站着的上京卫。他问:“他肯说了么?”上京卫答道:“回公子,他一个字都不肯说。无论我们……”韩退思素来是个没有耐性的人,闻言,他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他没继续听上京卫的报告,他命令道:“把门打开。”
他没等上京卫们先走在他前面,他走进屋里。他冷眼望着刑架上那个怒目圆睁的人,说道:“有在路上伏击我的胆量,却没有承认的胆量,这算什么。”他忽然一俯身将放在旁边架子上的一条鞭子给抽了下来,他再问了一次:“这算什么?”一直冷静的他神情忽然变得疯狂,他将斗篷解下,丢到一旁,接着,一扬手,一鞭子抽在刑架上那人的身上。
伸展开来的鞭子重重地打在囚徒的身上,鞭子上环绕的锋利尖刺将囚徒身上的衣服都给破了,那人身上横亘着一条长长的血痕,仿佛一道撕裂身体的痕迹。韩退思还问:“这算什么?我问你,这算什么!”他一鞭接一鞭地抽在囚徒的身上,鞭子飞舞的速度太快,若是换了别人,必定已经无暇去看囚徒的情况。
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韩退思。是曾经抓住过无数个试图谋杀他的人的韩退思。他停了下来,看着浑身血淋淋的囚徒吊在刑架上。他把沾满了鲜血的鞭子抛下,缓步走了上前。囚徒身上浓烈的血腥味让韩退思不觉皱了皱眉头。他看着囚徒挣扎着睁开的眼睛,轻声问道:“我问你,是谁让你来杀我的?”囚徒说话的时候喉咙里有翻滚的怪声,他一字一字地吐出来:“韩退思……死心吧。”韩退思将手放在囚徒的脸上,囚徒嘴角淌出来的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流,染红了他里面穿着的白色衣服。韩退思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为什么世上总有这样的人?被我杀了这么多个,你们还不清楚么,就凭你们的手段,根本就不可能伤到我韩退思分毫。”
囚徒闻言,抬了抬眼皮,他轻蔑地扯出一个笑容。韩退思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指尖嵌进了血淋淋的鞭痕上。韩退思对囚徒说:“大梁现在正在和卫国开战,这个时候,就是我知道了你背后的人是谁,我也不会贸然做什么。你不肯说,是因为那个人的软肋,就在我可以触碰的地方吧。”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我猜一猜好了。”
他收紧了放在囚徒脖子上的手,他的指尖陷进伤口里面,皮肉中渗出的鲜血迅速将他的指尖都淹没了。剧烈的疼痛之下,囚徒已经神志不清了,面对半昏迷状态下的囚徒,韩退思不紧不慢地说道:“石崎?”
“蔡昀?”
“宁栩?”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志已经不清醒的囚徒不禁睁了睁眼。得到了这个意料之中的韩退思眯了眯眼,他并没有像每次审出背后指使者的时候一样感到喜悦。他神情甚至有些凝重。
刑架上的囚徒已经完全昏厥过去了,上京卫们立即上前,将布巾递给了满手是血的他。韩退思用布巾拭去自己手上的鲜血,他看着自己指甲缝里擦不去的血迹,眯了眯眼。他说:“走,回将军府。”上京卫们看着他的神情,不觉有些不安。
经过他们在审问之前的一番筛查,他们早就找到了背后的指使者大概会是哪些人。
韩退思这副神情,只能说明,答案就是宁栩。韩退思的一个老熟人。
一个月前才把女儿嫁给韩退思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