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知否听到他跪在地上那沉闷的一声响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灭顶的绝望给掩埋了。她到底还是没听他的话闭上眼,她看着面前包围圈中那个跪着的他,他虽然最擅长的就是忍气吞声和韬光养晦,但她清楚,他实际上是顶高傲的一个人。她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一滴一滴,砸在脚下的刀尖上,一声一声,清脆如玉珠砸落,碎了一地。
连韩退思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多年来的宿敌,如此轻易地,跪在地上恳求自己。一旁上京卫们举起的刀都垂了下来,他们眼里那个的老奸巨猾,不可战胜的人,竟然就这样可怜地,跪在地上。一时谁都没有动静了,寂静的演武场里,只剩下岳知否啜泣的声音。
白维扬保持同一个姿势,也一直没动。似乎是给了点时间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他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所有人都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他才挪了挪自己的腿。
就在此时,白维扬忽然跃了起来。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他直接往十几步开外的韩退思扑了过去。韩退思隐藏在几个上京卫身后,白维扬一手揪住他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拽了出来。他右手袖中抖出一柄尖刀来,他用右手臂将韩退思卡住,接着猛地一转身,用后背去接韩退思身旁上京卫的刀。刀刃瞬间将他后背的衣服都割破了,衣服夹层的棉絮乘着夜风到处飘扬。
这根本就是拼命,这么远的距离,纵使白维扬动作极快,等他将韩退思扣住之后,其他上京卫的刀都已经追到了他的面前。顿时,白维扬站在了几十把刀的焦点上,好些上京卫收刀不及,刀尖割破了白维扬的脸和脖子。白维扬眼角旁边开了一条刀疤,这让他清秀的脸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那一刻他的眼神凶狠得不啻韩退思,向来温和的他被逼到绝路,眼中也现出了同样的疯狂的光芒。他手里的尖刀贴着韩退思的喉咙,他吼道:“退后!”
没有韩退思的命令,上京卫们一个都不退。韩退思被颈上那柄刀逼得不得不仰起了头,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因此出现些许慌张的神情。韩退思计划周全,他对刺杀早有准备,他一边战战兢兢仰着头,不让刀刃割到自己,一边从腰间把藏着的一柄匕首给拔了出来。他反手持刀,一刀往白维扬腰上就刺了过去。
白维扬却同样早有准备,他准确地一手将韩退思的手腕扣住,接着反手一折。“咔”的一声,骨节错位,那柄匕首已经到了白维扬手里。白维扬用刀抵着韩退思的后腰,他冷声在他耳边说道:“别耍花样。”感觉到韩退思安静下来了,他又对一旁的上京卫吼道:“退后!”
语毕,他将韩退思脖子上的刀更压紧了些,韩退思呼吸不了,喉咙里古怪的声音令人悚然。白维扬吼道:“杀了我,不过是几十金的奖赏。韩退思要是死了,你们全部都要人头落地,给他陪葬!你们不退是吧,你们大可不退!”上京卫们犹豫着,白维扬一压刀刃,血立即顺着刀刃溅射出来。颈上的痛楚让韩退思眉头紧皱,他不得不命令道:“退!”
白维扬又道:“放了她。”韩退思不说话,上京卫们举刀候命,白维扬大吼一声:“我叫你放了她!听不到么?”不等韩退思回答,白维扬就把压在韩退思颈上的刀往上挪去,他迅速地用刀在韩退思耳边一划,接着,他的声音在韩退思耳边响起:“我问你是不是听不到?”韩退思侧着脸看他:“白维扬,你……”白维扬打断他的话,他咬牙说道:“我就是跟你拼命。韩退思,是你不留余地,我就是来跟你拼命的。我叫你放了她,你是不是听不到?”说罢,他作势就要将韩退思的耳朵割下来。
韩退思自知自己的命比白维扬的金贵,他不在这种时候和白维扬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斗气。韩退思命令道:“放了她。”几个上京卫立即把刀架撤走,将岳知否给放了下来。白维扬远远地就看见岳知否脸上那一个个通红的指印,他杀红了眼,脑海中一瞬而过的是当年在巷子里看着几个上京卫欺负她一个人的情景,他往外围的上京卫看去,那个手指差点被岳知否咬掉的上京卫草草包扎了一下就回来了,白维扬扫过去一眼,正好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手上缠着白布,时不时怒目看向被上京卫们解下来的岳知否的人。
白维扬立即就猜到岳知否那家伙又死不服软,被上京卫绑住手脚之后还咬人防御。岳知否手腕脚腕都被绳子勒红了,她走来的时候甚至有些一瘸一拐的,她越靠近,她脸上那一道道红印就越明显,偏偏她走过来的时候,还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白维扬平日里不发作出来的脾气现在却爆发出来了,岳知否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手里的刀柄,他往人群中那一个手上扎着布的上京卫一瞪,动了动唇,就要说话。
岳知否清楚这家伙的脾气,也不管自己走路一瘸一拐的,急急忙忙跑过去,在后面轻轻地踢了他一脚。白维扬双眼仍瞪着那个上京卫不放,旁边几个上京卫明白那是怎么回事,都识趣地赶紧把闯祸的同伴推到队伍后面去。白维扬的刀子偏了偏,尖锐的刀刃又往韩退思颈上划了一下,他的声音低哑,明显是因为压抑了一腔怒火没发作出来。“韩退思,这一刀是还你的。”他根本不控制力度,刀刃再割深点,只怕这位新任的左尚书仆射就要一命呜呼。
韩退思颈上的血都留到衣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