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玉言第二次来容王府,距离她上次来这里已一年有余。她上一次来时,心事重重,无暇他顾,尚且生疏得厉害。此番虽没轻松多少,好歹有些余暇,她得以从容地打量这座恢弘的宅第。容王府纵比金府大些,整体布局也差不了多少,她看了一会子便腻了。园中的风景虽美,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反倒是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更引起她的兴趣。
譬如古家那位大小姐古梦雪,她站在一棵烂漫的桃树下,罗衣胜雪,眉目楚楚,宛然如画中人,惹得那些男子心旌摇曳,少不得招她一招。其中固然有些轻浮子弟,却也有好的,她只是不理。
玉言留神看去,却见古梦雪的目光穿越千重屏障,径自投射在远处的宁澄江身上。玉言身不由主,眼光随着她望去,只见宁澄江正与一群宾客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又过了一年,宁澄江出落得越发超逸了,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立于荒木,又似白鹤比之群禽。
宁澄江竟也发现了她,遥遥向这边看来,玉言不得已,举起手中瓷杯微微致意——大家闺秀是不宜饮酒的,那杯中自然是茶。
宁澄江看了她一眼,便又别过头去。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很熟了,无需讲这些虚客套;也许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熟。莫名的,她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她向身旁玉珞笑道:“你不往别处走走吗?”玉瑁本就是一心来赴战场的,早就选好了打算征服的敌人——她的敌人数量还真不少。只有玉珞默默站在她身边。
“我有什么可干的?我还小,且虑不到这里呢!”玉珞懒洋洋道。
“倒也是,可是总站在这里怪闷的,咦,那不是静宜吗?你不如过去找她说说话。”
“你为什么急着赶我走?难道和三姐一样胸怀大志?”玉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玉言红着脸笑道:“随你怎么说好了。”
玉珞看出她的窘迫,懒得再招她,碰巧温静宜朝这边望来,她便抛下玉言,笑吟吟地朝那边走了。
玉言送了一口气,她之所以赶着将玉珞支走,却是因为不小心瞥见温飞衡朝这边过来——如玉珞所说,她的目的的确不单纯。
温飞衡朝这边来了,不复初见时的拘谨,他轻车熟路地叫住她:“玉言妹妹。”虽然温柔嘉已经去了,他大约认为这层姻亲关系还没有断,或者可以重新续上。
玉言故作矜持地垂下眼眸,轻轻叫了声:“温公子。”
温飞衡似乎有些不满,“玉言妹妹,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对我这样生疏?”
玉言的脸儿飞红,她微微抬起脸来,讷声道:“衡……衡哥哥。”声音娇嫩得叫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温飞衡意荡神驰,他更走近一步,气息几乎要喷到玉言脸上,“玉言妹妹,听说你最喜欢字画,可巧我府里新到了一批精致扇面,你若有空,不妨到我那里瞧一瞧。”
“再……再说吧。”玉言羞红着脸颊后退一步。不得不说,摆出这副羞怯动人的模样还真是累人,幸亏她想到今天多涂一层胭脂,这样可以红得更明显些。
因着是春日,且又赴盛宴,玉言特意穿了一身鲜艳的衣裳,趁着春花遍地,真正是人比花娇,纵然比不得古梦雪那般清冷遗世,也别有一番娇嫩姿色。也许这样的美更具有亲和力一些,已经有几位世家公子偷偷朝这边瞥来,碍于有人在这里,不好出言挑逗而已。
温飞衡无疑已经被她迷住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从年前开始就已是这样。玉言对这样的成功并不意外,这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去做这样的事。不过她估摸着,这种情况总还得维持个一两年光景,一来,她年纪尚小,还未到急着谈婚论嫁的地步;二来,她对自己的计划尚未有完全的把握,更确切地说,她不清楚是不是只有通过这一条路才能达到报仇的目的,她害怕自己那时真的后悔。
出乎意料的是,事情的发展远比她想象的要快。
温飞衡看着眼前人娇美的轮廓,忽然觉得心动不能自持,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道:“玉言妹妹,再过一两个月,我准备让我爹去府上提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玉言正神游天外,浑然没有留意,及至听得“提亲”两个字,她陡然回过神来,忙又后退一步,垂眸道:“温公子,你……”恰到好处的惶然无措。
温飞衡看出她的紧张,柔声道:“玉言妹妹,我知道此言的确唐突,可是这些话的确是发自内心,我真心想与你在一起,还请你原谅我的鲁莽。”
非常突兀的,玉言悄悄朝宁澄江所在的地方望去,如果这时他心有灵犀地回望一眼,说不定她会改变主意——仅仅是如果。
可惜他没有。
玉言定一定神,羞答答的垂下头去,声音细不可闻:“衡哥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这些话不该与我说,自古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私相倾吐算得什么呢?”
这话便是变相的默认了。
温飞衡眉开眼笑:“妹妹,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遵守承诺的。”一面欢天喜地的去了。
玉言怔怔的立在原地,尚未缓过神来。就在刚才,三言两语之间,她已经把自己的一生决定了,多么轻而易举!她忽然想笑,却滚滚落下泪来,身上一阵阵发冷,心里却涌上团团热意,她仿佛陷在一条冷热交织的河流里,冲撞得阵阵发痛。
旁边一位fē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