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多月,梁氏终于静悄悄地死去,除了几个贴身侍奉她的丫头,几乎人人心底称愿——可见她做人还不到家。
葬礼自然是风光而体面的。忠义伯府的人脸色虽然难看,倒也没说什么——梁氏那些脏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只不曾明说,若是闹起来,谁都落不了好处——因此他们虽然隐隐猜到其中有蹊跷,也只好隐忍不言。
玉璃也从王府赶回来送葬。她的装饰比从前华贵了十分,排场更是大得厉害,脸色却也憔悴得厉害,敷了很厚的粉,还是掩不住眼角深沉的倦意——才嫁过去半年,她似乎已经老了十岁。
足可见她过得并不如意。
早前玉言就已听人说起,这位大姐在雍王府并不受宠,雍王虽然给了她正妻的名分,却终日宿在两个妾室那里,当这王妃是个摆设。至于玉璃,她一贯受到梁氏端庄谨肃的教导,叫她撇下身段去争宠,也实在难做出来,况且也不定争得过,只好任由自己做个高高在上的冰美人,活观音,供人瞻仰。
雍王这次也没陪她前来,说是公事繁忙,不得抽身,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免又是一番揣测。难怪玉璃的脸色更要难看,眼睛高高吊起,嘴角却深深撇下,活像有人欠她几百钱似的。
经过玉言身侧时,她冷冷道:“母亲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玉言装作不懂,“大姐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少装糊涂!”玉璃冷哼一声,“母亲身子一向强健,怎会在短短数月内病成这个样子,定是你从中捣鬼!”
“我真不明白,大姐为什么什么事都喜欢赖在我头上,”玉言叹道,“你不妨去问问冬梅她们几个,看看母亲到底是如何病的,不要自己做了魑魅,还诬赖别人是鬼怪。”
玉璃自然是问过的,就是问不出什么,才跑来这里敲打敲打。梁氏的性子她知道得很清楚,也许她的确行事不端,但她绝不是会轻易倒下的人,可想而知是金玉言从中作梗。因此玉璃咬牙切齿道:“哪怕你把所有人都哄得服服帖帖,我也得劝你一句,别太得意忘形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悉听尊便。”
玉璃拂袖而去。
玉言平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不以为意。一个不得宠的王妃,能有多大的手段,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呢!
雍王她是指望不上的,玉璃大约去找过忠义伯府的人,求他们为梁氏报仇,她那位世子表哥倒是很有心帮她的忙,却被忠义伯狠狠地申斥了一顿——没头没影的事,一没占住理,二也不值得为这种事大动干戈,逮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玉璃只好含悲忍怯地去了。
梁氏这个宿敌故去,玉言自是心头大快,自重生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快活。眼下要紧的敌人只有一个,便是温飞衡。
温飞衡也来吊唁过,不消说,他又被玉言迷了一遭。女要俏,一身孝。席间玉言一身素服,不施脂粉,如梨花带雪,看得温飞衡眼睛都直了。反正玉言是不在乎名声的,便是在嫡母的葬礼上勾搭男人又如何?横竖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别人抓不着把柄,爱这么说怎么说好了。
梁氏这一死,玉言少不得得为她守孝三年。她说不准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理智上讲,她是该难过的,这三年变数太多,若是温飞衡飞离了她的手掌心,她的复仇大业岂不更要遥遥无期?但是内心深处,她却隐隐感到庆幸,也许潜意识里,她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急着嫁入温府。
温飞衡显然比她着急得多。
葬礼才过去一月,温府就派人过来提亲。那人前脚刚走,晚上金昀晖就叫了玉言过去,令她十分意外——金昀晖何时这般温厚体贴,竟肯听子女的意思了?
金昀晖先说起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令她意外的事。他面容沉肃地开口:“前儿忠义伯与我商量,想将你母亲的一位庶妹嫁与我为继室。”
梁氏一死,金府的主母位子便空缺了,不知有多少人家眼巴巴地望着,忠义伯自然不甘落后。但他们若真得逞,玉言以后的日子只怕就要难过了——玉璃必然在那儿狠狠地告了她一状,忠义伯府的人若进来,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她。玉言呆了一呆,勉强道:“他们也太心急了些,父亲答应了么?”
“你母亲才死,我哪里有心思顾及这些,因此只回他,说那女子与倩柔长相太过相似,怕是触景伤情,这才作罢。”倩柔是梁氏的小字。
还好,看样子金昀晖到底与忠义伯府有了嫌隙,不肯轻易任人摆布。玉言宽一宽心,试探道:“可是府里总得有个主事的人?”
“这个我想过了,既无人掌事,就由二姨娘暂代其职,横竖她以前也协理过府中事务,想来也还应付得来。”
玉言虽对梅氏略具戒心,但比起从外面找来一个不知深浅的,还是府里知根知底的人好对付些。因此她笑了一笑,道:“父亲深谋远虑,下的决定自然是好的。但您找我来,应该不止为了说这个吧?”
终究说到关键上,金昀晖望着她,努力扯出一副慈和的微笑,“所以为父总赞你聪慧,不愧是我的女儿。只可惜,这女儿大了,不能常在爹身边呀!”
“父亲此话何意?我竟不懂。”玉言故作不知。
“我问你,你与那温飞衡是何时相识的?”金昀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刺出个洞来,看到她脑子里去。
玉言两颊飞起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