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早应该想到的,能够让拜特雅妮不吝称道赞许,又特别点出“年轻有为”这一条的,整个不列颠究竟能找得出几个?
听着男人滔滔不绝然而条理分明地陈述自己的实验设计、具体操作和遇到的问题,看着男人紧紧贴住面庞两侧、被蜡黄皮肤衬得越发油腻的黑发,感受到男人言谈话语中一如既往数十年不变的严谨、认真、对魔药的自信与热忱,哈利心中忍不住发出又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是自己知道的那个魔药课教授斯内普,这是自己由衷尊敬的魔药学大师斯内普,这是自己用了七年痛恨又用了之后四个七年愧疚追忆的斯内普……这是在这个莫名到来的曾经世界中,31岁的,尚没有遇见哈利·波特、也没有被邓布利多逼迫着承受灵魂上的折磨,最重要的是,活生生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曾经,小天狼星的死让自己哀伤自责,邓布利多的死让自己悲痛欲绝,失去弗雷德、卢平、唐克斯、海德薇使每一次念及都心如刀绞。然而,所有人中,只有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死亡最深地震动了自己的灵魂;只有这个男人,用他一辈子沉默的爱和付出,在自己心上刻下了最深的印记——哈利曾经想过,如果有一个人的生命能够被挽回,他宁可那是斯内普。不仅仅为了他承担的风险,为他的坚韧和无畏换回的一切宝贵信息,也不仅为他承受人们不解,为他那些人所不知的贡献理应得到公正的评价和回报。而是为这个男人一旦承诺就决不改变的坚定,为了他始终拼命守护自己灵魂的坚持;同时,还有他在恪守自己的誓言,竭尽全力保护莉莉儿子的同时,保留的对波特的恨意——那是他留给哈利·波特的,这一生里最没有虚伪、隐瞒、欺骗和掩饰的真实。
一块刻有功绩的墓碑对逝者没有任何意义,一场彻底但迟到的平反对逝者没有任何意义,一切事后的愧疚、悔恨、追忆对逝者都没有任何意义——曾经的哈利·波特将生命中最重的一份敬意埋藏在了心底,而在必须继续的生活中追寻着混血王子的脚步,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发誓将西弗勒斯·斯内普生前所有未完成的魔药研究进行到底。
“魔法世界的英雄”,这个称号带给曾经自己的是数不清的烦恼,但同时也提供了许多想不到的便利。自己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斯内普那不多的遗产弄到手里,尽管在外人看来那不过是几箱子的旧教科书和魔药学专著,哈利用它们在霍格沃兹图书馆设立了一个藏书专区——他整理了斯内普留下的全部魔药和魔咒笔记,从大量零散的实验设计和数据记录中探寻这位魔药大师走过和前进中的道路。当怀抱着出自真诚的尊敬,以一种心平气和的态度,在混血王子的笔记指导下将霍格沃兹七年的魔药课从头学起,他第一次真正而全面地体会到,西弗勒斯·斯内普在魔药和魔法各个领域展现出的天赋奇才:他从来不仅仅是一名魔药课教师,他是一名真正有研究、创造和发明才能的第一流的学者!
这解释了为什么他对学生们如此严厉,苛刻到不能容许犯错和无知。这个男人适合的是实验室,是能够理解和跟随脚步的研究者,而不是一大群浮躁肤浅、对课程要求的严密精确全无概念的毛孩子。
如果不是邓布利多将他留在了霍格沃兹……拜特雅妮坚持认为这是屈才,对天赋的浪费。然而,又确确实实是斯内普,他的魔药救助了自己,救助了邓布利多,救助了凤凰社,救助了那场战争中太多太多的人。而他那些尚未完成但端倪已露的研究,一旦有人能够接手继续,则毫无疑问地将造福更多。
哈利记得,当他完成第一代普适性解毒剂,由奠基和迈出第一步的普林特合剂;当这剂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魔药终于通过临床试验期,从此将正式使用于常规治疗……就在那一个人人欢呼庆功的夜晚,他带了足以淹死自己那么多的火焰威士忌,在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墓前且饮且说、又哭又笑。直到第二天清晨人们终于发现自己的缺席开始找寻,德拉科·马尔福才无意中在墓碑前被酒水彻底浸透的大理石上,找到兀自沉迷于酒精幻象的自己。
然后马尔福知道了,“普林特”——这个自己坚定拒绝以命名,而执意使用的药剂名真正的含义。
由此,那个人们最不可能想到哈利·波特会在的地方,成为自己与马尔福真正和解、了解、理解的□□。从那一天以后,马尔福不再是怀抱戒备、疑虑和敌意的合作者,而是研究工作的同伴和彼此生活的友人。
事实证明,斯莱特林能够成为最忠诚的朋友。他亲眼看到了马尔福为自己遭遇的愤慨和不甘,看到他为了帮自己排忧解困而连续几个日夜的操心奔走;他亲耳听到过马尔福对那些猜测他与自己交好是“居心叵测”者的轻蔑回击,知道他在各种公开的、私人的、有利的、不利的场合坚定地维护自己……他还清楚地记得,就在那个将自己带来此世的事故发生前一周,他跟马尔福第一次讨论两家儿女结亲的可能。而这一切最初的□□,最重要、最根本的基点,是对于西弗勒斯·斯内普同样深切的了解和敬意。
那是他们的教授、父辈和导师。
而这样的情感,在此世十年,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心中也从来没有改变。
遇见撒拉弗——那头具有特异禀赋和强大力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