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琼遂令颜良部担负起夜间警戒的任务。
却一夜过去,壁垒中的黑山军并无偷袭淳於琼部。
淳於琼失望之余,与诸将说道:“地利在彼,而他们没有夜袭我军,足可见贼将非知兵者。且待我营筑成,咱们就全力进攻,我料贼壁虽险,然我军获胜定然易也。”
获胜其实不易。
冀州兵营垒筑成,当晚休息一夜。
翌日,开始攻打黑山军的营寨。
营寨中住的黑山军民口数万之多,能够上阵守御的丁壮万余之众,再是其主将不知兵,再是这些丁壮的战力、军械皆不如冀州兵,但凭借人数和营寨之险,淳於琼却是连攻三日,都不能克之。
第三天战罢,薄暮收兵。
这一天,正就是将要下雪的前一日,也就是荀贞正在从广戚县前往彭城县的途中之时。
淳於琼召颜良、张郃、韩猛等将到其帐中,脸色铁青,大发雷霆,拍案怒道:“小小一座贼垒,我两万余兵马,攻之三日不下!来日进见袁公,袁公问起此战经过,吾等还有何脸面回禀?若传将出去,吾等并将为海内雄杰笑矣!今我将令:明日全军再攻,敢有退者,斩;怯懦不进者,十人择一,斩!先登其垒者,大功计,重赏之!”
颜良、张郃、韩猛等将受此激励,羞愧的同时俱皆奋勇,大声应诺。
第四天,除留下了三千多人的中军,作为预备队之外,其余的兵马,淳於琼尽数派出。
以张扬部的兵马攻黑山军营垒的北边;以颜良部攻黑山军营垒的西边;以张郃部攻黑山军营垒的南边;以韩猛部攻黑山军营垒的东边,却是四面齐攻。
辰时打响了战斗。
一时,偌大的山谷中,金鼓之声,响喝行云,冀州军战士和黑山军战士厮杀的搏斗、呐喊之声,震动山石,敌我箭矢如雨,触目所见,黑山军营墙的四面,悉是蚁附攀攻的冀州士卒。
强攻至下午,雪花飘落。
然虽是下雪,淳於琼却不肯停下攻势。
颜良、张郃、韩猛等将遂便冒雪率带本部兵士,继续猛攻不止。
攻了整整一天。
在淳於琼的严厉督战下,比之前三日,出现了大的进展。
颜良部主攻的壁垒西边位置,石墙被推倒了几段。
这天晚上,诸将再次齐聚淳於琼帐中。
韩猛说道:“将军,这雪越下越大,贼壁沾上雪,山中本就冷,再过一晚上,明天贼壁必就会结冰,恐怕会不利於我军再攻啊!”试探地问道,“要不要先歇上一歇,等雪停再攻?”
淳於琼大怒,厉声说道:“你也知道山中酷寒,这雪要是一天两天不停呢?我军难道就在山里边挨冻么?挨冻尚且事小,万一这雪下得太大,山路被封,那我军到时可该如何是好?前头贼垒未下,后边退路被断,那我军岂不是要被困死在此山谷中了么?
“正是下雪,所以我军才更要猛攻!明天决不能歇!”
韩猛人无其名,是员猛将,但在淳於琼的怒火面前,他却像是惶恐的孩子,手足无措,赶忙请罪,说道:“是,是,将军说的是!是末将想的差了。”
张郃这时开口,说道:“下雪虽然的确有些不利我军再攻,可恰是这个‘不利’,对我军来说,其实反而是‘利’啊。”
淳於琼把目光投向於他,问道:“君此话何意?”
张郃回答说道:“韩校尉适才说,雪沾贼壁,过上一夜,必会结冰,此不利於我军再攻。……将军,韩将军既都如此想,那贼垒中的贼将、贼兵,定然也会这么想。那么,如末将所料不差,明天,贼垒的守备肯定就会松懈许多,这岂不就是正是成了我军之‘利’么?”
上到淳於琼,下到颜良、韩猛等将,各自细细地想了一想,都觉得张郃此言极此有理。
进战以来,这已是张郃第三次上言。
三次上言,都被诸将深以为然。
淳於琼转怒为喜,与张郃说道:“我与君往日亲近得少,然亦久闻君机变之名,盛名之下无虚士!君所言之此‘利’甚是!”
果被张郃料中。
黑山军营垒中的守将、守卒,的确以为冀州兵不会冒雪再作硬攻了,守备一下变得松懈。
次日,亦即此次攻战的第五天,冀州兵的继续进攻,使营垒内的守军措手不及。战至午后,颜良部最先从昨天打开的那几段缺口处冲入了营中;继而,张郃、韩猛等部先后攻进。
激战五天,淳於琼终於打下了此处营垒。
营中的黑山军男女老少,被俘者合计两三万人。
临从邺县率兵南下之前,袁绍就已给淳於琼下过命令,斩草需除根。
於是,淳於琼执行袁绍的这道命令,将俘虏中的丁壮杀了个干干净净,妇人则选美貌的,或自留之,或赏赐给军中将士,专门挑了几个貌美的,又叫人送去邺县,献给袁绍。
却那淳於琼部杀过俘虏、割下耳朵以作战功,及搜刮过营垒中的财货,在战后第二天下午,迎雪出谷之后,昔日热热闹闹、人烟稠密的山谷,变得是再无一丝人气,只剩下断壁残垣,血流成河,染红了雪,尸积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