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一出,郡府震动。
郡府诸曹所在之各院中,吏员们或惊或喜,或震或骇。
每一个吏员都无心於手上的公务了,有的聚集在一起议论荀贞此檄,有平时和邺赵走得较近的彷徨失措,一时间郡府中哗然大乱。
有不少郡吏蜂拥云集到功曹院,来找王淙。
功曹是郡县长吏门下五吏中地位最高者,也是郡县掾吏中权力最大的一个,换而言之,对郡吏们来说,王淙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所以在这个时候来找王淙实在是最正常不过了。
王淙身为功曹院之主,在院中自然是有独立的房间用来办公的,房间虽然不小,却也容不下数十个人,来找他的这二十多个郡吏推举出了四五个“德高望重”的,来入室中。
其中一人与王淙私交极佳,来到室中后,这人抬眼一看,却见王淙正襟危坐在案后,正在不慌不忙地收拾案上的文牍,不觉又急又气,说道:“王公!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稳如泰山!”
王淙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跟着这人一块儿来到室中的其余几人,复又向室外的院子里看了看,却对拥挤在院中的诸多郡吏视如不见,对这些郡吏发出的喧哗之音也仿佛听若未闻,一边继续收拾文牍,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何事如此惊惶?”
荀攸亲自公布荀贞捕灭邺赵的檄文,郡府里的吏员皆已知晓,与王淙私交极佳的这人绝不相信王淙做为郡功曹却竟会不知此事,他气急地说道:“王公,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装糊涂了!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府君下了捕邺赵的檄文!”他伸手向院中指了指,“你院中的曹吏都已经知道了,你看看,乱成什么样子了?……你会不知道?”
聚集在功曹院庭上喧闹的不止有外来的郡吏,也有功曹院本院的曹吏。
“噢!你说的是这件事啊。”
“王公,这不是小事!府君犯了糊涂,你身为功曹,应该立刻去劝谏府君!”
“劝谏什么?”
“邺赵乃赵常侍之族,府君这么不知轻重地蛮干,必会引怒赵常侍,……赵常侍一旦发怒?王公,非但府君首级难保,你我恐怕也会难逃其罪啊!”
这个人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居然半点不加掩饰地说荀贞糊涂,又说荀贞不知轻重。
王淙依然不紧不慢,只是又抬眼看了看这人。
“王公?王公!”这人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王淙的案前,试图制止他继续收拾文牍。
王淙把他的手拨开,说道:“你说府君糊涂,你说府君蛮干,我且问你,你可见尚主簿、栾掾、霍掾何在?”
“尚主簿……。”
这人细细回想,尚正、栾固、霍衡三人皆不在震骇惊乱的郡吏之中,却是没有见到他们的影踪。
“你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吧?”
“不知道,在哪里?”
“我虽也不知,但却能猜得出来。”
“王公!你就别绕来绕去了,直接说吧,他们现在何处?”
“必是与府君在一起。”
“啊?”
王淙笑道:“你还觉得府君糊涂,府君是在不知轻重地蛮干么?”
尚正是主簿,倒也罢了。
关键在栾固、霍衡,这两人一个是郡贼曹掾,一个是郡决曹掾,前者主捕贼事,后者主判法事,皆是郡府的强力机构,放到现今荀贞欲捕灭邺赵这件事上来说,这两个机构恰恰是主力。
联想到荀贞是在很早之前就擢用了栾固、霍衡,而现在栾、霍又不知行踪,极可能是与荀贞在一起的,那么就说明荀贞捕灭邺赵绝不是一时兴起的,刚好相反,却是谋定而动的。
室内的几个郡吏面面相觑。
王淙收拾好了案上的文牍,将之整整齐齐地摆放成数堆,按着案几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摘下悬挂在腰带上的印囊,又将这印囊也放到了案上,拍了拍呆若木鸡站在他面前的这人肩膀,笑道:“刘君,不要在我这儿傻站着了,你我这就辞别吧。”
“辞别?”
王淙叹了口气,说道:“诚如你所言,邺赵不可捕,然吾为郡府功曹,府君又不可违,两难之下,唯有弃职去也。”
王淙弃职而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荀贞这里,弃职而去的不止王淙一人,还有很多郡吏跟着他一块儿弃职离去了,包括与王淙私交甚佳的那人。
从荀攸宣读荀贞檄令起,到荀贞亲自向栾固、霍衡以及江禽、刘备、程嘉、魏光等部署好捕拿邺赵的行动,短短小半个时辰,郡府里已几乎少了一半的人。
邺县赵家之势大由此可见一斑,荀贞布置了这么久,郡府里的吏员可以说大多是他亲手提拔、任用的,可最终肯跟着他干的还是没有几个人。
不过有栾固、霍衡两人在就够了,――虽然说郡贼曹、郡决曹因为是要直接面对捕拿邺赵一事的行动机构,所以这两个曹里弃职而去的郡吏是最多的,但只要栾固、霍衡这两个曹掾在,那么这次行动在程序上就是没有问题的,是公事。
所以,在听说郡府里至少有将近一半的郡吏弃职而去之后,荀贞没有动怒,也没有什么惊讶,甚至没有对此说一句话,而只是笑了一笑,便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捕拿邺赵这件事上。
“栾卿,我刚才说的,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
“好,赵然,我亲自去抓,县城里的邺赵子弟就全靠你与君昌了!……君昌,把名单给栾卿。”
程嘉捧着一卷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