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车的时候,素和流金的脚背已经肿到了馒头高。也不是不能走,只是堂堂的平王妃一瘸一拐地在宫中走动,实在有失身份。于是贺兰端烈作主,让宫人抬来软轿。
就这样,素和流金被人抬进了北泽王宫,而后又抬到了北泽王后的面前。在场的还有贺兰端烈的生母陈贵妃以及六公主贺兰端绮。
该行礼的时候,夫妻俩都腿脚不便,场面有点滑稽。还好北泽王后挥了挥手,把两人的礼仪都免了。
“腿怎么伤了?”
王后容氏雍容华贵,气势凌厉,说话时如果没有表情,听着就像在责问似的。
素和流金还没给人当几天儿媳,有点揣摩不准婆婆的心思,又不好说是被贺兰端烈的轮椅压的,于是低下头,避重就轻地回答:“是儿臣不小心……”
贺兰端烈倒没这么多顾及,直接就讲:“是儿臣的轮椅压的。”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回出声的是贺兰端烈的生母陈贵妃。与王后不同,陈贵妃的声音要柔和许多,关切之意溢于言表。除了声音,她的长相也趋柔和,单论五官也许强不过王后,但气质温良,更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听到轮椅两个字,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责备自己的儿子,对儿媳爱护有加。
素和流金来北泽之前,有专人为她讲解北泽后宫的事,帮她了解情势,避免行差踏错。比如,王后容氏出身北泽望族,膝下有两个孩子,太子贺兰端显与六公主贺兰端绮。其表哥王令官居尚书左仆射,那可是与束月丞相权位不相上下的位子。有了这样强有力的支撑,她的后位用固若金汤来形容都不为过。不过,身为北泽最尊贵的女人,容王后也不是事事顺意。贺兰端烈的生母陈贵妃,就是时时给她添堵的那一个。
陈贵妃出身寒微,二十五年前入宫,从此身系三千宠爱,无人能出其右。她虽不是嫡妻,却生下了长子贺兰端烈。贺兰端烈无论容貌作派、脾气秉性都肖似北泽王,早年在沙场建功无数,深得北泽王喜爱。若不是两年前遇袭堕马,落下残疾,太子冠冕未必会落在贺兰端显的头上。
除了贺兰端烈,陈贵妃膝下还有一子,年仅十岁的十一王子贺兰端康。因为年纪尚幼,关于他外人所知不多。素和流金居在宫中时见过两面,是个虎头虎脑的活泼小子。
“她自己下脚不看,能怪谁?”
就在素和流金忙着梳理北泽宫中条条脉络的时候,却听贺兰端烈毫不留情地说了句大实话。实话是没错,可这样直接地说出来,真像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先前对他攒下的几分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心中不服,面上却不能表露,素和流金抚了抚头发,老老实实地承认道:“是儿臣大意了。”
儿子态度不佳,陈贵妃也是头疼,张嘴想说他两句,却被他抢了先机。
“儿臣还要去拜见父王,先行告退了。”就这样将妻子丢下,贺兰端烈竟是扬长而去。
“这孩子!”
陈贵妃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继而看向低头不语的素和流金,温柔地宽慰道:“流金,烈儿过去常在军中,身边没几个女子,不懂惜香怜玉。你不要往心里去,以后你们夫妻相处多了,慢慢就会好的。”
素和流金抬头,正准备挤出笑容以表豁达,却听到一直在旁的六公主贺兰端绮夸张地叹了口气。
“哎!想要大王兄学会惜香怜玉,嫂嫂只怕是有得等了。”
贺兰端绮一身红衣,烈火一样的美人儿,懒懒地靠在太师椅上,与陈贵妃唱对台戏。
王后也不管她,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手中的花茶。
虽然心里更赞同六公主的说话,素和流金却不能拂了陈贵妃的好意,于是说:“谢谢贵妃娘提点。”
像是习惯了公主不敬,陈贵妃不以为意,索性走到素和流金跟着坐下,握住她的手继续说:“你只需耐心些,最好主动些。假以时日,百炼钢化也能化成绕指柔。本宫还指望着你们早日生下一儿半女,延续祖宗香火。”
不曾圆房,哪来延续香火的本事素和流金有苦难言,抬头瞥见六公主面上嘲讽的笑容,忽然意识到宫廷之中根本没有秘密。她的侍女全是王后派来的,要传个三言两句还不是眨眼的事?难怪入宫后遇上的人,每一个看她的表情都是怪怪的。而面前的陈贵妃,想必也是知情的吧?不然怎么会叫她主动些?
越想越不是滋味,素和流金又抚了抚头上发髻,强忍着,浅笑不改,应道:“儿臣谨遵娘娘教诲。”
该说的都说完了,陈贵妃便起身向王后告退。利益相冲的两人明里暗里一直干戈不断,谁都不愿与对方共处一室,陈贵妃向来都是能早走就绝不多留。
素和流金其实不希望她走,相比王后与六公主,她到底要和善许多。可素和流金怕开口挽留会让王后不悦,只能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愿意主动和她说话的人走了,素和流金只好打起精神,主动和王后、六公主她们聊起束月的趣事,总算没让气氛变得太过惨淡。
不久,王后手里的茶喝得见底了,宫婢要为她续杯,却被她挡开。
“本宫乏了,先去歇会儿。绮儿,你陪着流金……”王后本想打发她们出去走走,素和流金却偏偏行动不便,她只好改口说:“陪她在这儿坐坐。”
北泽王晚上要开家宴,所有人都要到场,素和流金自然走不得。王后指名六公主作陪,她倒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