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都像一场折磨,坐上回程的马车时,素和流金已经乏力得连背脊都挺不直了。
“累了?”
贺兰端烈抚了抚她的脸蛋,仔细端详了一阵,看她眼角眉梢都是疲惫,索性揽住她的肩膀,拉她伏在自己的膝头。
素和流金不想开口,顺势挪了挪,将姿势调整得舒服了,安心地倚靠着自己的丈夫。
“之前一直站在外面,有没有冻着?”
低头盯着她的侧颜看了好一阵,贺兰端烈自然地张开五指,以指代梳,理起她的如云乌发来。素和流金还是不想说话,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享受着丈夫温柔的抚触。
束月女子是不束发的,只在发顶梳髻,簪戴首饰。素和流金发质柔韧顺滑,贺兰端烈不过稍稍梳理了一下,便齐整无比。可他没有停下来,一遍又一遍地体会着青丝绕指的温柔感觉。
车外天已经擦黑,车厢内也跟着昏暗下来,车轮碾压雪地的嘎叽声响连绵不绝,听得人昏昏欲睡。
素和流金虽然已经眼皮打架,但她不太喜欢眼下越来越暗的环境,于是强打起精神,想找贺兰端烈聊聊天。
开口之前她是思量过的,贺兰端显肯定不能说,一是她自己不想,二是她觉得贺兰端烈其实很介意贺兰端显对她的态度。那个人已经成了他们的禁区。
祭祀祈福可以聊,束月也有类似的仪式,不过进行的时节不一样,过程也不尽相同。
贺兰端烈很配合,即使他对束月与北泽的风俗差异并不好奇,但素和流金愿意说话,他就愿意听。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对他来说都像仙曲天籁一样动听。
回家的路程很长,能聊的都聊得七七八八之后,素和流金忽然另一件事。
“王爷是不是将我们的事告诉贵妃娘娘了?”想起陈贵妃今天的打量,她就有些不好意思,“贵妃娘娘今天偷偷看了我好几回。”
贺兰端烈许久都没有答话,久到素和流金以为他没听到她说的话,正准备重复一遍的时候,他才开了口。
“她说什么了吗?”他问。
“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贺兰端烈才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
素和流金觉得有些怪,正想追问,却听他说:“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应该还有一阵子才能到家。”
家啊……
第一次听贺兰端烈这样称呼王府,素和流金心里竟起了不小的波澜。来北泽快一年了,她还没有把王府与家等同视之。在她的潜意识里,依然觉得束月皇宫才是自己的家,那是她的来处,也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现在,平王府也成了她的家了吗?也是,她与贺兰端烈已经结为夫妻,平王府可不就是她的家了吗?
恍惚了一阵,素和流金终于拾回了之前的话头:“我不想睡,这里太黑了。”
“不喜欢黑吗?”
“嗯。”
据贺兰端烈所知,素和流金彻夜点灯的习惯是从安远寺回来才有的。眼下听她提到怕黑,再联想一下她夜半摔下漆黑山崖的事,不由拧紧了眉头。
安静片刻之后,贺兰端烈提起了一个新话头:“你可知道安远寺的来历?”
“什么来历?”
“安远寺的第一任方丈,是北泽□□皇帝的亲弟弟,他原是一名猛将,行事狠戾,从不心慈手软,谁都没想到他会有皈依佛门的一天……”
……
前路漫漫,贺兰端烈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一夕之间解开素和流金的心结,但他愿意陪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愿意为她花费心力,为她解忧,逗她开怀。他想与她携手,共度此生。
临近年关,大小事务应接不暇,素和流金这个主母虽然一直没有正式在王府主事,但遇上大事,洪吉春还是会恭敬地请她定夺。这些其实都是过场,素和流金只要过问一下往年的惯例,然后吩咐他按例行事便可了。遇上无例可循的,就打发他去找贺兰端烈。贺兰端烈也不独断,每次都会与她商量,最后多半照她的意思来办。他似乎已有把王府交给素和流金全权打理的打算,可她却有些犯懒,不太愿意多操心。
这可急坏了洛黎,所谓男主外女主内,王妃要是不打理王府,不管理府中众人,如何能稳坐正妻之位?这可是和诞下子嗣同等重要的大事呀!
“我困……”
午后一歇就是一个多时辰,醒来后素和流金还要赖在被子里,迟迟不愿爬起来。
“我的好王妃,一会儿底下的管事都要去洪总管那里回话,一年中最重要的就是这几天。王爷发话了,叫您过去坐坐,让他们认认主子!您可不能不去啊!”
看洛黎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素和流金只想仰头长叹。
从前的她,何曾这般松懈过都怪贺兰端烈这段日子把她宠上了天,说句“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都不为过。现在的她不光变得贪睡,连浮云阁都好久没去过了。起初真是为了养伤,可后来……纯粹就是懒的。
“知道了。”
暗吐一口气,素和流金强打起精神,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平日管家们议事偏厅有点小,洪吉春领了十来位管事,改在前院的厅堂拜见平王妃。管事们都是人精,说话条理分明,言简意赅。可就算是这样,素和流金还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田庄、牧场、商铺……平王的产业摞起来比山还高,又多又杂。她是主母,虽然不用打理外头的生意,但这些王府的进项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