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羊蝎子最终也没有吃成,素和流金吩咐冯成留下银俩,便回了客栈。
冯成要的是客栈里最好的两间房,严小满与洛黎随素和流金住一间房,他与邝北南则住在隔壁守护,其他四暗卫为隐行迹,另外择了地方。
房间算不得豪华,只有一张梨花木床。最好的当然要留给主子,洛黎与严小满找小二要来铺盖打了两个地铺,方便夜里伺候。
素和流金进了房,自己摘下白纱帷帽,落坐之后一言不发。洛黎以为她是气恼那位口没遮拦的摊主,其实她在意的其实是那道禁商令。
身为帝王,她一直都很清楚“事必躬亲”只是个美好的愿望。束月国小,虽比不得北泽、东邑,但也有二千里疆土,上百万人口。每日要处理的政事何止成百上千,大臣们自然不可能事事呈报。只是,禁止边关贸易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有人知会她这个皇帝一声,深思之后不禁让她背脊发凉。
这件事她不知,身为丞相闵惟君却一定知情。究竟是他独断专横,还是另有考量?素和流金拿捏不准。
初登大宝时,拜闵惟君为相并不是素和流金的初衷。且不说她与他过往的纠葛会招人话柄,单看他的年纪与阅历,就远远不够一国之相的标准。之所以力排众议任用他,是因为皇帝哥哥临终前的一番话。
……
“你我皆无所出,他与流瑾的孩子将是你我最亲近的血脉。待你百年之后,势必由他的孩子继承大统。你笼络好闵惟君,让那孩子改姓素和,养在你膝下,我俩才不算辜负了祖宗的基业。”
“那他大权在握,起了异心怎么办?”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要让他明白,忠心于你,就是为他的儿子将来铺路。同时也别忘了找人牵制他,切不可让他一人独大。流金,哥哥护不了你多久了,接下来你只能依靠自己,对不起……”
……
忆起兄长病中枯槁的形容,素和流金不禁面色黯然。她也知道不可让闵惟君一人独大的道理,只是皇帝哥哥驾崩之后,拥戴他的臣子并没有尽数臣服于她。面上全都尽忠职守,背地里却仍是各种小九九。闵惟君周旋在百官之中,很懂得平衡利益,两年下来竟也游刃有余。而他是她的妹夫,又因为往事对她心怀歉疚,比其他臣子反而更知进退。
素和流金乐观地想,也许是他深知自己不愿打理与北泽相关的事宜,才会对禁商令忽略不提。亦或者,这纸禁令本就是因她而起。他是在为她抱不平吗?
“陛下,奴婢让小二送些吃食到房中来可好?”
时间不早了,洛黎担心主子饿着,便大胆地打断了她的沉思。
素和流金怔了怔,点头。
“客栈人杂,还是属下过去吧,比较方便。”严小满主动请缨。
洛黎想想也是,便将素和流金的饮食忌讳交待了一下,让她去了。
严小满点完菜,怕厨子做得不干净,干脆在厨房里盯着,等菜全好了,便亲自端回了房间。
进门的时候,素和流金听到客栈楼下一阵喧嚣,似有琴音传来。
“楼下怎么这么吵?”洛黎先她一步问严小满。
严小满答:“来了几个琴师,吃着饭突然开始斗艺,好多人在看热闹呢。”
洛黎一边为主子布菜,一边好奇道:“琴师来这里做什么?他们也想去北泽做工不成?”
“不是,是北泽平冗城的城主喜爱音律,所以办了个赏乐大会,每年都会广邀能人入府竞技。去了就有赏,技高者还能留在城主府当门客,或是推荐到宫中乐府去。”
平冗城城主蔚仪是个乐痴,素和流金从前就有耳闻,却不知他还办起了赏乐大会。
严小满见素和流金听得认真,便多说了两句,“听闻今年的奖赏特别丰厚。因为平冗城主想选两名琴师,演奏一张稀世罕有的双人筝琴。”
“双人筝琴?”洛黎一愣,“莫不是‘蝶筝’?”
话一出口,洛黎就后悔了。那蝶筝就和北泽前太子贺兰端显一样,是素和流金心口的一块疤。她紧张地瞄了瞄主子,生怕自己无心之言会把那伤疤给揭开了。
还好,素和流金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嗯,是叫‘蝶筝’。不过平冗城主不光是要找会抚琴的琴师,还要找会谱曲的。那蝶筝的前主人留下了一份残谱,谱子是专门写给蝶筝演奏的,可是没谱完他就死了。平冗城主想找人把谱子续上。”
蝶筝的前主人还能是谁?自然是北泽前太子贺兰端显。蝶筝是他亲手设计的,曲子也是他亲自谱的。当年他把蝶筝赠给素和流金,视她为知音,素和流金心存顾虑将筝退还,还是洛黎代主子出的面。
为了岔开话题,洛黎假意挤兑严小满:“你还真是包打听,出去一下就听了这么多回来。”
严小满不由认真解释:“我在等菜,他们在那儿说,话就直接进我耳朵里了。”
说完,屋子里一片寂静。
素和流金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洛黎觉得少说为妙,于是低头继续布菜。
严小满有些茫然,不明白气氛为何突然就沉重了。
第二天傍晚,前去打探贺兰端显坟冢位置的张侠与段朝年回还。
冯成将他二人画下的地图交给素和流金,提醒她出了绵城得走七十多里地。侍卫们快马过去一天一夜就能往返,马车却做不到,至少要三天两晚。路上没有客栈,也没有人家投宿,这就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