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深深地记得,那天细雨中,千里迢迢赶来庐州的唐雁初,在大门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那疲惫而温暖的微笑。还有他走的时候说的那番话,以及那种失望哀伤的眼神……
岳如筝牵着白马,走出了庐州城,望着漫漫长路,想到唐雁初也曾怀着憧憬走过此处,又曾在雨中满心无奈,失落而归。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伤感,伏在古旧的城墙上,默默地留下了眼泪。
南雁荡的夜晚幽静安谧,唯有山间清流湍急,许是这些日子以来山中又下过雨的缘故。漫山遍野笼在淡淡月光之下,时而微风吹过,洒落叶尖点点水珠。
唐雁初默默地走在无人的小道上,他早已换回了往常的打扮,脸上没有什么伤感的神情,只是眼神幽寂,映着那清冷月色,宛若沉沉湖面。
他回到山坳里的小院时,天色已黑。原本应该无人的屋子里却有灯光亮着,唐雁初怔了怔,却也并没有十分惊讶,而是直接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口,抬起腿轻轻推开门,便看见一身深蓝衣裙的连珺秋正坐在他的床沿上。
“大姐。”他低着头叫了一声,站在门口。
连珺秋霍然站起,看着他,正色道:“你这些天到哪里去了?”
唐雁初慢慢走到桌前坐下,道:“没去哪里,只是下了次山。”
“连珺初!你至少已经整整消失了十多天!我都几乎要忍不住对父亲说了!”连珺秋气恼地走到他面前道,“你倒是说说看,究竟去了哪里,要花那么多时间!”
唐雁初怔怔地望着桌上不断闪烁的烛光,漠然道:“只是觉得在山里待得久了,就出去走走……”
“你当我是傻子吗?”连珺秋冷笑一声,“你自从住到这以后,从来没有离开过平阳。”
唐雁初紧抿着唇,不再说话,眼神决绝。
连珺秋扬起双眉,一下子将他床前衣柜打开,指着里面道:“前年我给你送来的那身衣衫,想让你穿得好一点,不要被人笑话,你却从来没穿过。你说你不习惯穿长衫,我也明白。可是你这次竟然带了出去对不对?你到底是去找什么人才这样郑重?”
唐雁初绷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道:“大姐,你不要再问了。不过是一身衣衫罢了,没什么重要的含义。”
连珺秋一把夺过他肩后包裹,解了开来,很快就翻出了那套素缎衣衫。她抚过衣襟上的斜纹,缓缓道:“珺初,你是不是去找岳姑娘了?”
唐雁初肩膀震动了一下,低声道:“不是。”
连珺秋顾自翻着他的包裹,忽见底层还压着一个翠色锦缎的香囊,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那我问你,这是什么?”连珺秋紧紧抓着香囊上的五色丝带,将之送至唐雁初眼前,“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随便买来的东西!”
唐雁初的眼里渐渐起了迷蒙,他低下头,声音也有一些颤抖:“你不要问了好不好?我以后不会再出去了,不会了!”
连珺秋无奈地将香囊放在桌上,抚着他的背,柔声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孤单,可是,珺初,那个姑娘与你不合适。”她顿了顿,低声说,“你应该找个能很好地照顾你一辈子的人……”
唐雁初抬起头,黑黑的眸子望着她,脸上满是哀伤。
“大姐,我不要做一个只能由人照料的废物!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想。”
“那你想怎么样?”连珺秋狠狠心,看着他道,“你难道还想去照顾岳如筝?珺初,你最清楚自己的情形,你能勉强照顾好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你又凭什么去照顾她?”
唐雁初忽然站起身,苍白着脸道:“大姐,为什么连你也这样说我?!为什么连你也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
连珺秋震了震,蹙着眉想要走上前抚慰他几句,他却猛地后退一步,紧紧倚靠在桌边,颤着声音用力喊道:“我一个人在这里过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麻烦过别人!如筝受伤的时候我可以照顾她的!我可以的!可她还是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在你们所有人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没有用的残废!”
连珺秋被他这愤怒不已的样子震住了,她缓缓伸出手扶住唐雁初的肩膀,轻声道:“珺初,珺初,你不要这样想……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牵挂那个岳姑娘了……你看,她只不过是在你这养伤而已,她终究是属于江湖的,对不对?她是印溪小筑的弟子,怎么可能跟你待在这深山里?她既然已经不愿回来……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就把那段日子当成是一次巧遇,以后你会慢慢忘记她的……”
唐雁初的眼里闪着波光,他仰起脸,深深呼吸着,竭力忍住泪水。
连珺秋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他下意识地往后避了一避,连珺秋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又望见了那个香囊,便抓起道:“别再留着它了。我给你去扔掉。”
“不要!”唐雁初也不知怎的,就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个他原本也就打算要永远埋入土中的香囊,此时被连珺秋拿着,他却觉得心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连珺秋一怔,气道:“你还要留着做什么?你刚才不是自己也说了她不会再回来了吗?”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