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眼睛一转“我的刺绣事业有了巨大转变,以后我要成为一个刺绣的大家啦”

“这可跟您前几天说的不一样啊”

“哼,今天的我当然和昨天的我不一样啦。”到了路口二丫觉得有人看她,可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过路人和大饼店的老板娘在剥葱头。

二丫放下了心,快到建平车场了,不知今天是个怎样的气氛。

眼看就要到院门口了,可是虎春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等她,张四也觉得是不是闹矛盾了,只是不好多嘴。

晚饭时气压很低,张四爷看见了二丫手上的纱布,没做声。

二丫揣摩虎春心思,自己说“今天给织布机压了一下,郭大嫂给的药钱”

四爷开口“多少钱,不能叫别人吃亏”

其实根本没给钱,反倒得了两个师傅,只是不敢跟家里说,二丫想了个数“三角银钱”

虎春哼了一声“就是个会花钱的主”往桌上扔了几个银币就走了,饭也不吃。

二丫不敢喊她,四爷把钱捡拢自己又添了一块大洋给二丫“收着吧,大人的事,你别管”

四爷转身也走了,就留二丫一个人在饭桌上。主人家不在,王妈晃了过来。意思是想吃点顶事的,不想吃剩下的汤水。

二丫装不知道,自己去拿了钥匙把馒头好菜收了锁好。王妈就有点阴阳怪气的。

二丫手伤了才裹了药,不敢碰水,就没去洗碗,坐在堂屋炕上悄悄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爸爸那天扫了自己几眼开始,虎春就开始不对劲,或许是从那天开席就有什么不对劲。

摸着手里这一块大洋,二丫想,这很值钱,够一个顶级车夫挣几天,对一个小孩子也应该是“巨款”

爸爸应该不是要把自己卖掉。二丫伸出受伤的手抠旗袍上的花纹,有点痛,可也有点庆幸。

那爸爸看我干什么呢?二丫百思不得其解。

虎春在账房那边开始窸窸窣窣有锁门声,这表示她准备休息睡觉了。二丫立即跑回屋子,等着她,这两天虎春脸色有点难看,二丫不敢违逆她。

虎春端着水盆进来了,二丫犹豫着要不要去拧洗脸帕,就被吼开,“一边去”虎春几下拧了帕子甩给她,还是余怒未消。二丫赶紧洗了脸,各处都仔细搓到。虎春就着帕子也洗了脸。二丫坐到床边脱了袜子洗脚。

她人小腿短,只能尽量坐到边缘,虎春坐在床下的小马扎上。

二丫把又白又小的脚伸进盆里,圆圆的水面被荡起一层波浪,照出她和虎春两个人脸。

二丫心头一荡,明白了原因。

第二天照常吃早饭,理账,虎春要出去找工人来修西院的房顶,二丫大声回答“我看家”

虎春冷着脸走了。二丫跑进柜里,坐上高凳子,等着人来人往,开支办事,不曾有错。

下午往郭大嫂家去的时候,又遇到那天那辆汽车,二丫心烦假装看不见,把脸别到一边,倒是对方故意按了几下喇叭。

神经病,二丫想。

北平的三月还冷着,空气里飘着吃食的香味。二丫想,谢天谢地,虽然同一个爹,到底自己和虎春长得不一样,虎春是那样可怜,一个极有能力地女子却张了一张比男子还粗野丑陋的脸,大黑塔似的身形,叫男人害怕的性格和嗓门。

二丫摸摸自己的脸,瓜子脸,杏仁眼水汪汪的会说话,一弯眉毛挂在脸上就像秋夜里的临水的飞桥,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柔弱,我见犹怜了些。

这中华要乱几十年,长成这样,怕是有些妨碍。

张四爷一生精明,是个铁骨的老流氓,有见识骨气的混子。挣下诺大家业没有儿子继承,只剩两个姑娘,虎春眼看嫁不出去,没人敢娶也不愿嫁她出去。

倒是有个小女儿不像她姐姐似的难看,也不笨,也许可以招个上门女婿。

张四爷其实有些偏疼小女儿,谁都不知道,连他自己也朦朦胧胧不太明白。虎春妈死得早,张四爷正是年轻放肆的时候,自以为还能生儿子,对虎春不管不顾,虎春没妈也没爹,早年四爷一个光混汉,家徒四壁,虎春吃尽了苦头。

可这个二丫呢?老来女,四爷玩不动了,一天天看着长大,偶尔也抱抱,又乖又懂事,从小没挨过饿,每月能吃好几次肉,白面馒头管饱,这在平常人家能想?每年的新衣裳从没亏着,长到八岁竟然还有人张罗着给学刺绣裁缝。

多好的命,八岁的虎春没有衣服裤子,躲在家里不能出来,人贩子被亲爹领回家,太丑没卖出去还挨了一顿打。

今天兴隆鼎盛的建平车场,张四爷占一半力,那虎春就占了另一半,比男人还好使的女儿。呕心沥血打拼的家业,要虎春看着二丫这个婊、子养的白白招女婿继承,杀了她也不愿意。

虎春摸着自己的脸,凭什么好处都给你占完了,止不住的心酸。

二丫进了郭大嫂家,很抱歉的看着小桃,脸肿得老高,那天被郭大嫂打的还没消。

二丫静下心慢慢学针线,今天尽量不要刺伤自己的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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