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远顿了顿,问她道,“最近如何?”
“很好。”那人从容笑道。
曾有人评价过她的笑:她的笑声就像是初春的最后一场雪,隐约有点凉,可是里面裹着的却是温柔的水,落到耳边,全身不觉战栗,捂在掌心却会暖暖的融化。
明明是年至三十的女人,可是她却偏偏有一种可以让岁月停驻的魔力,音容笑貌依旧宛然若少女。她在电话的那头缓缓的笑语,声音里含着些许笑意,“我刚刚拍完一部电影。到处在瞎逛,最近在雅典附近,逛过神庙。这里有阳光、有大海、有神话、有美食和美男,一切都很好......”
只是,没有你、也没有爱情,这余下的话却是她一生都无法说出口的。
沈思远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他斟酌着,“我记得,你最开始演戏的时候,常常因为入戏太深而苦恼......”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踱着步子,走到窗口,俯身望去,夜景犹如深沉的海洋,一片寂然,唯有暗流滚动,黑潮仿佛都要把人拖下去。
阮意认真的听着他的问题,笑声稍稍停顿了一下,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应道:“真实和虚幻是有界限的,只要界限分明,入戏出戏并不是值得恐怖的事情。”她说到最后,又静静的道,“这并不是病,思远,是身为一个演员最可贵的精神。只有真正的热爱演戏,真正的把每一个角色放到心里,以全部的身心去感受它、接受它,然后才能将它圆满完好的留在电影里。”
她的声音就像是水流声,在沉沉的夜色里一点一点的流淌着:“天才和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有时候,天才会不自觉的走在发疯的道路上。如果你爱她,”她以一种真正的温柔和慈悲的接着道,“请你好好爱她,让她知道真实里有你,从而不被虚幻和疯狂诱惑......”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
也许,阮意是这世上最希望沈思远能寻到爱人的人,因为她曾经比任何人都深爱。
阮意的话叫沈思远差点睡不着觉。
他心里琢磨着所谓的“好好爱她”要如何去做,晚上睡觉都是一阵一阵的——真是恐怖,活了这么久,才发现谈恋爱也是件麻烦事。
结果,等到一夜失眠的沈思远第二天去敲门,另一位当事人周明珠周小姐已经人间蒸发了。
老管家被沈思远叫去盘问,只得老老实实的和他禀告:“周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已经和您说过了。”
沈思远随手把被丢到自己床边的手机捞起来——昨晚打完电话之后就没电了,索性关机充电了,如今一打开果然有几条短信,除了几条工作上的通知短信,都是周明珠发的。
“莫导约我去美国参加金山电影节颁奖礼,我赶飞机,先出门了!ヾ( ̄▽ ̄)~”
大概是觉得心虚,周明珠隔了十分钟又发了一条,“爱你,(*╯3╰),金鸟节之前我会回来哒,到时候再见。”
隔了一会儿,她又发了一条,“要上飞机关手机了,么么哒~”
沈思远真想把人拎到手边揍一顿——打是亲、骂是爱,还真是说对了!
只是,当着老管家的面,沈思远还是一派的风轻云淡:“知道了,她的确是和我说过。”顿了顿又道,“对了,替我帮她把房间理一间出来,总不好每回人来都让她住客房。”
老管家连忙应了下来。
等人出了门,沈思远的脸也跟着沉了下去,手上还捏着手机,差点就把手机丢到地上——要出国,签证飞机票全都要提前准备好,周明珠直到临走了才发条短信,这算是什么?
她昨晚死活非要去睡客房,打的怕也是不告而别的好主意吧!
吃干抹净,逃之夭夭。周明珠这个“负心女”做的倒是蛮顺手的嘛。
沈思远面无表情,手一推,案边的青花茶盏就被砸到了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折射出一点淡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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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珠自然不知道这个。
她早上起得早,搭了沈家的车赶去飞机场和莫闻汇合,好不容易上了飞机,一坐下就闭眼睡觉。等她一觉睡醒,迷迷糊糊的扭头一看,就是莫闻在看书。
周明珠犹豫了好一会儿他,他说起事来:“那个,莫导,我问你件事。”她轻轻的拉了拉莫闻的衣袖。
莫闻转过头来看她,扬了扬唇:“什么事?”
周明珠犹犹豫豫的把昨晚上沈思远关于她出入戏的事情说了,然后问道:“莫导,我这样频繁入戏是不是很危险啊?”
莫闻把手上的书稍稍一合,漫不经心的侧头抬眼看她:“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你睡了沈思远呢......”
啊哈!!
周明珠只觉得双颊烧得滚烫,整个人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眨了眨眼睛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等等,好像是不打自招,承认了什么......
莫闻的目光在她身上慢慢扫过,挑了挑眉毛:“第一,你是乘沈家的车来的;第二,你脖子上的痕迹......”
“好了,不用说了!”周明珠连忙伸手打断他的话,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出镜子和遮瑕膏,满面通红的替自己做掩饰。
莫闻耸耸肩,只得重又说起正经事:“关于出入戏,你也别太担心......”他顿了顿,目光冷定讥诮,“坐飞机都有坠机的危险呢,难不成因为怕出危险就不坐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