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明所以的停了下来,场中顿时安静无比,只剩下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
令行禁止的派头让杜和看的暗暗咂舌,平时江中叶看起来笑容可掬,谁料想居然对弟子们这么有威信,简直让杜和刮目相看。
他原先还以为,江中叶只是个会喝酒应酬的笑脸班主呢!
江中叶的目光掠过众人,眼光扫到一人,那人就会微微低头表示恭敬,等看到杜和这边的时候,杜和也有样学样的点点头,谁料想江中叶并没有一掠而过,而是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下来。
静默了一阵,江中叶喝道:“近来我观班里松懈不少,还有嬉笑打闹,不专心练功的,是不是以为快要年关,因而对技艺就不大上心?”
众弟子轰然否认,七嘴八舌的喊冤枉。
江中叶也不听那些,摆摆手说:“越是年节喜庆日子,就也是我们这些个吃手艺饭的亮相的时候,万不敢松懈一分,否则出了大丑,班子蒙羞不论,个人也要丢饭碗,何苦来哉?”
他这话说的很重了,让原本只是严肃的弟子们纷纷惶恐起来。
江中叶暗暗观察一阵,看效果不错,口气略松,“大家站成排,把班规默背一遍,每人一句,自己回想一下,有否犯过此条?阿发,你先来吧!”
说着就点了当先第一排的大弟子张阿发。
杜和只见张阿发亮闪闪的光头一动,似乎是给江中叶行了个礼,才开始大声背诵起来。
“祖宗虽远,规矩不可不守,弟子虽愚,技艺不可不勤……”
这些规矩杜和耳熟能详,第一段是连魁班的第一任班主立下的规矩,较为粗略,像是个总纲,后头几任班主每人添几句中肯之言,慢慢就成了一套班规。
连魁班不同于其他江湖杂耍班子,彩门中很多道道都要求魔术师有很高的艺术水准和文化程度,因而每一任班主都有两把刷子,将个班规弄的有模有样。
这边厢弟子们都是自小背诵到大的,顺序进展的飞快,很快就轮到了余大春,只见这个浓眉大眼的小子想也不想,张口就说:“凡艺当由师授,无名不得私学……”
念完了这句,余大春脸臊的发红,叉着手窘迫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又不是傻瓜,班主忽然大早上的让背班规,偏偏轮到他还是这句,可不就是班主在敲打他私下里传授技艺给杜和么?
虽然江中叶一句重话没说他,可是余大春一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觉得自己魂不是个东西,跟那些吃里扒外的也就差个诚心不诚心的了。
旁边的杜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嘴唇动了动,忽然向前挪了一步。
这一步就跟原本站在弟子末尾的余大春站在了一条线上。
本来每个人背一句之后,是大家齐声背诵余下的,可就在大家伙儿齐齐准备张嘴的时候,只听到队伍末尾传来一声咬字清晰的背诵。
“抱负须向直中取,意气何必曲中求!”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那个面白无须的外地户,几个性格轻浮点的,脸上已经带上了嘲讽的神情。
擅自发声的杜和却面色自若,双手抱拳,跟江中叶行了一礼,缓缓的说:“班主,没记错得话,这句话是在余大春那句后边的。”
杜和怎么可能忘记,那句话是他爹加上去的,就是想要告诉后来人,想要学艺就拼尽全力去争取,大大方方的去学不算什么,何必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江中叶表情凝重,沉声说道:“杜中恒师兄中途撂了班子不干,只能算作我师兄,算不得班主,因而班规未再收录此句。”
“你说什么?!”
杜和登时握紧拳头,如同一头刚出笼的蛮牛,朝着江中叶就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江中叶是长辈,如何说他都能受着,但是说他阿爹就如同侮辱家门,实在不能忍得!
一旁的余大春早就看出杜和情绪不对,连忙抱住了杜和的上半身,周围几个人也不能看着杜和跟班主比划拳脚,立即就围了过来,将杜和给箍了个结结实实。
江中叶却毫无发怒的迹象,信步走到杜和身边,冷静的开口:“贤侄,你既然班规背的那么熟,自然知道,抛弃同门奔富贵,从此就是两路人吧?”
杜和的动作凝固了,随即颓然的松了劲。
他爹奔了富贵是事实,可也没有抛弃同门……不过对江中叶来说,在连魁班声势正隆的时候选择离去,对杜中恒有怨气也是正常。
父辈的恩恩怨怨,哪是他一个小辈理的清楚的。
不过他暗暗发誓,如有他日,他一定要将那句话,重新加回连魁班班规中去。
新老交替,这班规也是杜和唯一能找到的与他阿爹有关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杜和心气也就懈了。
边上人还打量杜和是不是故意示弱,却见江中叶已经摆手让松开了他。
果然,杜和冷静了下来,沉静的眼睛直直的对上江中叶,腰一躬,就给江中叶深深的鞠了个躬。
“叔叔,是我的不是,您别放在心上。”
江中叶有些意外,有有些理所当然。
杜和虽然看起来又耿直又倔强,是个矛盾体,但是若是看出他有一说一的性格,也就不难理解他前后动作的反差了。
“贤侄明白就好,回去多默诵班规,里头的道理虽多,领会上一两条,也够你受益的。”
江中叶对这个侄子意外的大度,只是敲打两句,就放了过去。
杜和却没有准备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