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好女色十分节俭,登基六年只办过两次大选,平日来后宫大都留宿在灵溪宫。后宫有品位的妃嫔上下竟不过数十位,比起先皇“三步一美人五步一徘徊”的景象,的确已经十分低调了。
今年恰逢第三次大选,严圆圆身为贵妃自然难辞其咎。但她压根不想干这种帮自己孩他爹讨小老婆的事情,用过早膳便请了良妃珍妃等人过来,一同商量今年该是怎么个流程,顺便把主事权一并给出去。
她身边已有大皇子,自然不好再带着淑安公主。所幸良妃虽掐起架来十分凶猛,但因喜欢孩子对公主不错,熟悉一段时日后公主也不怕亲近她,于是淑安公主暂时搬到了良妃宫里。
良妃先前养着大皇子被皇帝送回灵溪宫,现在又被塞了个瘦瘦弱弱的小可怜淑安公主,颇有“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意思,心里未免多了些计较。珍妃几位都已落座笑呵呵地走过几遍台词了,她才扶着发髻上皇帝新赐拇指大的南海珍珠一脸歉疚姗姗来迟:“临出门时公主似乎有点发热,传唤太医耽搁了一会儿,是我来迟了,叫各位久等了。”
严圆圆有一匣子比这更大的并不计较,德妃礼佛不在意这些,珍妃作为“宠妃”平日也拿了不少好东西。三人都未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良妃坐下的的时候就有点不开心。
妃位以上只有三人,除珍妃良妃外另有一位德妃,平日潜心礼佛深居简出,此番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并不管事。珍妃好歹与良妃关系好过一场,虽不嫉妒,但美目微嗔极是捧场地帮她说话:“良妃姐姐现在有了小公主便有女万事足,能得您偶尔望臣妾一眼已是心满意足,哪敢奢求那么多呢?”
良妃被她逗得亦嗔亦笑,笑容温婉中难得多了几分妩媚,的确是个保养极好的美人儿:“珍妃妹妹说笑了,瞧你这张小嘴利索的,都叫人接不上话了。真该让贵妃娘娘想个法子好好治治你,免得哪天在陛下面前出了大糗,看你可怎么办。”
“怎么会,姐姐心疼我,自然不会去陛下面前说不是?”
“那可说不准……”
美人再养眼聒噪起来也是鸭子。严圆圆懒得看她二人打着“姐妹情深”的幌子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只把案上的单子递给挽袖分下去:“这是今年秀女的单子,几位娘娘先看一看。上头若有什么要留得留不得的人,先提前做个记号。毕竟到时要整日面对面打交道,免得到时选来不该选的人糟心。”
良妃出自皇帝生母一脉的定国公府,虽已有败落之象,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族中早已摩拳擦掌要再送个小丫头进来复制“贵妃上位史”求风光。德妃出身清贵,为已经隐退的苏大学士二女,进宫已是阴差阳错,娘家也不愿意再送女儿进来受苦。相较之下珍妃娘家地位最低,只是刺史之女。只外貌得天独厚,再加运气大好得了皇帝眼缘才升为妃位。故而虽一直跃跃欲试要拉她下马,却因娘家大腿细只敢做些不起眼的小动作。
珍妃此刻拿着名单大致看了一遍,尽管手里抓着不放,面上却一派天真无邪地求教:“臣妾不比几位姐姐聪慧,又是头一回接触这些事,不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这划名字是个怎么划法?若是划错了可怎么办?”
小家子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面。上首的严圆圆尚未开口,旁边的良妃扫了她一眼,笑容不变,唇边却隐带不屑:“妹妹向来聪颖细心,当年不是进宫没几日便能‘恰好’选中陛下最喜爱的曲子弹奏么?怎么这会儿反倒自谦起来了。”
“……怎么会,哪比得上良妃姐姐进宫这么多年资历深厚?臣妾一直想着,不说外貌,就说臣妾若能有娘娘一半聪慧,那也是极好了。”
变相被人讽刺“貌不惊人”,良妃自然炸了。珍妃还是小姑娘,装模作样的本领不敌良妃炉火纯青,两人唇枪舌战乐此不疲。一旁的德妃心不在此,随意划了几个名字便充耳不闻自顾自饮茶,估摸着再等她二人战几个回合就准备跑路。
三个人没一个省心的,除了神游天外心不在焉的,就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怎样扳倒她以及窝里斗的。严圆圆听着脑瓜仁炸得疼,揉揉太阳穴把折子往面前一扔,没好气地皱眉道:“两位到底愿不愿看这单子?若是不愿,直接交还挽袖,本宫也不怕累着,直接替几位代劳也可。若是愿意,剩下的麻烦大家带回宫里一并看了。本宫这几日身体发虚精神不济,已向陛下请示过,过几日的选秀也全交由几位姐姐妹妹共同筹办,你们意下如何?”
“这不太好吧……”良妃入宫多年,前番好容易沾过权利的滋味却又交还给她,心里已是不愿,只觉皇帝偏心不念旧情。此刻见她识相自己主动交出来,虽只是选秀,且还要和珍妃一起共事,但心里已经愿意了大半。
尽管如此面上还要端着,先假意推脱一句,见她嘴型一变似是要说“那便算了”,二话不说立马应下,“但既是为了陛下和贵妃娘娘分忧,臣妾自然义不容辞,定不负所托,不辱使命!”
“……臣妾亦是如此!定不辱使命!”珍妃慢了半拍连忙跟着下军令状。德妃直接淡淡一句“臣妾就不用了,一切听凭娘娘做主”领着宫女告辞走了,另两人生怕严圆圆反悔,令宫女抱起桌上单子匆忙告退,手脚利索得连再磨蹭一会儿皇帝下早朝说不定能遇上也忘了。
早知道她们能走这么快,她早把这句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