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的手稿第一百一十部分
“不要说这种如同遗言的话了。”我对他说,“您很快就会好起来,请千万不要忘了履行我们的承诺,好吗?”
“承诺。”他温柔地瞥了我一眼,又看看走过来的石切丸,说,“我会的。请您照顾好自己,可以吗?”
就这样他睡了过去,但是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他没醒过来,与前一段时间那种没有呼吸和心跳的昏睡不同,这一次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休息,他有呼吸,有心跳,身体也是暖的,仿佛他随时都准备醒过来,我知道,他这样睡正是做好了醒来的准备,因此我不介意等待,即便他像是睡美人一样沉睡百年,我也会一直等待。他不是完全地沉睡,有时候会醒过来,看看我,看看房间,之后又睡过去,也不向我要什么。
我依然会每日梳洗换衣地照顾他,就像玩一个很大的洋娃娃那样,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有玩洋娃娃的一天。在孤儿院里面没有洋娃娃,只有耶稣,十字架,我们很小就开始识字,开始做简单的劳动,开始抄经,孤儿院的宿舍里只有几个手工粗劣的布娃娃——那是修女们教我们做的东西。一直想拥有一个大娃娃却根本没有,这就是我的缺憾。不过,现在,哇,我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照顾这么大,这样漂亮的洋娃娃的一天。不过我并没有感觉到辛苦劳累,他又不像是人类的病人那样难伺候。
写到这里我需要告一段落,添上许多关于收缘结果的话头,尽管到了这里,我依然没有解开本丸中的种种谜题,我依然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因素让他们失去了战斗的勇气,这里所有的人在作战和剑术练习的时候,根本无法做到身心合一。他们杀戮的动作纯熟,技能精通——但他们没有心,没有感知,只是麻木机械地做着手臂与腿的动作,仿佛电影里的异形怪物,那些杀人只是为了生存,目的异常单纯的怪物。他们多半没有武德,没有勇气,没有坚强,没有信任,也没有感情。当然,有些人的精神已经彻底垮了,要求他们坚强起来就是强人所难。
比如安定,一直沉浸在自己身为蘑菇的幻想之中,他不需要其他的,只要潮湿和阴沉的天气,他就感到分外满足,尽管这种满足是基于自己‘身为蘑菇’的认知上,是一种虚假的满足。可是我也不能否认他蜷缩在潮湿的墙角里撑开伞的时候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切国依然会打他的地鼠,在他发病的时候我们都会默契地躲起来。
龟甲贞宗是战争已经将近尾声的时候离开本丸的。他离开本丸也不是为了修行和变强,我去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他的本体刀被自己封印了力量扔在床边。只留下一个字条,他在字条中写他再也不想以‘付丧神龟甲贞宗’的身份活着,他想要将自己身为神的力量封印起来,投胎转世。他的出走又成了一个谜团。数珠丸叹着气说龟甲贞宗业障极重,他这一去是为了逃避和平衡自己心里的很多东西,基本上一万年之内是不要想他回来了。
和莺丸住在一起的髭切和膝丸兄弟也很少变回他们年轻时候的样子,唯一变回年轻时候的样子,是有一天山伏从外面买回了热气腾腾的包子充当早餐,他们就跑过来跟山伏抢包子吃。吃完又变回了老人。莺丸的脑子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他将自己定格在了井上霜还在的那个时间段,尽管石切丸多次告诉他:我和井上霜不是同一个人。但他还是固执地将我们看做同一个人。
至于其他的,那些住在大院里的堕神,与其说他们与我敌对,还不如说互不相干更合适。基本上,在三日月沉睡不醒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们也同样沉睡不醒,不再打扰我。因为他们的灵力和他有着联系,三日月的状况会直接影响他们。鹤丸向我揭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昏睡过去的堕神都或多或少地掠夺过三日月的灵力。
所以那一段时间里,本丸里没有陷入沉睡状态的有石切丸,萤丸,太郎兄弟,江雪左文字和小夜左文字,鹤丸国永,长谷部,邯郸男,山伏国广,岩融,数珠丸恒次和一些短刀,还有蜻蛉切——不过蜻蛉切在神志清醒的时候,歉疚地对我说他吃过□□,那定期发作的□□会让他双腿定期地没有力气,而且神智同样不清楚,恐怕无法帮上我的忙。
短刀们要照料他们的哥哥,山伏国广要看顾左文字一家。本丸里的体力活就交给了御神刀们。本丸里的开支缩小了,但能活动的人也少了。好在司马穆之和阿史那嘉尔会送来一些补给和药品,不至于缺少什么。我必须是照顾三日月的,我担心他偶尔醒来的时候见不到我,那样会让他感到不安。
本丸的景趣一直没有更换过,一直是阴沉的雪见障子。我知道他怕冷,所以每次都会将换洗的被子用熨斗熨暖了给他用。也不用再跟他客气了,我想要和他睡在一起的时候,就掀开他的被子爬进去,抱住他的腰,闻着他那种很迷人的香味,昏昏沉沉地睡熟。
我并没有荒废掉自己的学业,尽管不再有关于人类的文化课程的考试,我依然在图书馆中找到了一些考卷,我将它们做好,交给魔族那些对人类文化有兴趣的教授们批阅,他们也非常认真。甚至比人类本身还要认真。学校中关于审神者的条件的测试,我也是能够过关的。其实在魔族看来,审神者的文韬武略一概不重要,关键在于他们是否珍惜他人的生命,是否灵力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