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的郡主小娘子将敢于反调戏的风墨竹晾了两三天后,还是去看他了。
每天晚上,当她躺到床上时,那个风墨竹躺在地上,口中血如泉涌的梦境便会在心头浮现,让她又重温一遍梦中的惊惶害怕与伤心,以至于她原本志在必成的心,也因此而忐忑不安起来。
忐忑不安这种心境,这些年来,她从不曾让它出现过!
初夏的早晨,凉风悠悠,吴翩翩走进东面的侧院,却见风墨竹从屋中中缓缓走出,不由吃了一惊,“你怎么出来了?”
见是吴翩翩,风墨竹苍白的脸上笑意油然而生,答道:“在屋里躺了几天了,实在有些闷!”
吴翩翩注视了他一会,皱眉道:“你的伤哪里那么快就好了?”
“只是肩膀伤了而已!”风墨竹轻描淡写道。
“你前一次的伤都没有好!”吴翩翩回头朝照顾风墨竹的小厮命令道:“去把软榻抬出来!”
待软榻抬出来摆到树下,风墨竹依言坐好时,两人却又没了话说。
吴翩翩看着风墨竹没有血色的脸在明亮的晨光里白得近乎透明, 就如三春雪树上的梨花,美丽却又脆弱,似乎随时都会随着一阵风起,飘零凋谢。
从前的风墨竹时,他的脸虽然也是苍白,但是却自有一股凌厉萧肃的气势,就如他坐在红袖酒坊中时,从来没有人去惹他,他在角落里的那个位置也没人去坐,不是因为他那冷漠拒人千里的态度,也不是因为他名声不好,而是因为那些老江湖们一眼就能判断哪些人是他们惹不起的真正的狠人。
可是现在的风墨竹让人感觉一个孝子都能轻轻推倒他!
风墨竹这几次受伤都是为她所受,尤其是四年前的那当胸一剑,不知道消耗掉了他的多少生命力!
两年!他最多还能活两年就会变成一个废人,缠绵病榻垂垂等死!
吴翩翩心头一阵闷痛,痛得她想转身回房去哭一场!
她在风墨竹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默然无语。
只要能够治好风墨竹,她将不惜代价!
风墨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又沉默了许久,吴翩翩抬眸,“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我若是那梨花树,‘三春花如雪,金秋果实甘’,我会选哪样?”
风墨竹闻言嘴角翘起,他又想起了吴翩翩当初那完全是耍无赖式的回答,曾让他很是堵心。
吴翩翩垂眸,缓缓道:“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答案,我会邀!”
风墨竹又是微微一笑,其实无论吴翩翩选什么,他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吴翩翩又道:“我还记得你当初的回答!”
风墨竹脸上略略浮起一丝赧然。
“我不会让那果实被虫鸟咬落!决不允许!”
吴翩翩的声音很低。但是语气却极为坚定,犹如誓言,暗沉沉的黑瞳中,透出决然之色。
风墨竹闻言一怔,但随即就明白了吴翩翩话中所指。心内犹如一间密闭的汹屋忽然间被人掀去了屋顶,灿烂的阳光照进来,明亮却又刺目,欢喜却又惊惶!一时间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却忘了伤还未愈,一阵晕眩袭来,身形晃了几晃。差点跌回软榻。
吴翩翩连忙扶住他,“你做什么?”
玉颜在侧,长眉微蹙,双眸满是担心,忽地就如潮水般退却了,回到了现实中。
且不必说他已经残破不堪的生命。还有那天壤之别的身份,还有背后虎视眈眈的叶和敦,他与她之间其实没有半分可能!
一念思及此处,心又沉入了冰凉黑暗的井底!天上的云,地上的泥。永远没有交集的可能!
但是吴翩翩扶住他的时候,他又不自控地握住了她纤长白腻的手,那只手只微微挣了一下,便由他握在掌心,柔软温暖的感觉透过冰凉的手掌袭入心间,心便如冰遇汤,倏然融化。
但是风墨竹手上冰凉的温度却刺痛了吴翩翩的心,梦中的场景又忽然浮现,吴翩翩蓦然张臂抱住了他,“风墨竹,我一定不让你死!”
突然而至的拥抱让风墨竹大脑一片空白,但是身体却本能地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抬手就抱住了面前温暖娇软的身体。
“风墨竹!我一定要治好你!”低沉的呢喃在耳边响起,如玉的容颜就在鼻尖下,风墨竹低头便将嘴唇印了上去……吴翩翩瑟缩躲闪了一下,便软软地依在了他怀里……
什么生死,什么无奈,什么云泥相隔,全部在柔软的唇/瓣中化为泡影,化为轻烟消散……
直至院子门口传来低语声,吴翩翩才轻轻推开了风墨竹,双颊已是一片粉绯色,目光闪烁游离,更不去看他的脸,只说阳光已烈,叫他进屋去,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院子。
风墨竹站在阳光下,却丝毫未感觉到到阳光的热度,因为他的心里的热度比这高多了,甜美芬芳的感觉依然萦绕唇齿间和心间……他舍不得放弃!可是不放弃又能如何?
直至小厮来请他进屋,他心中依旧纠结迷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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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罗来请吴翩翩是因为有客来访,来客是安南侯张昭兰。
吴翩翩抬眼见朝阳已升高,便不想在夏日的阳光下走到青箦苑外去,便让人去传话,请张昭兰直接来青箦苑的溪畔小亭。
让张昭兰走路,好过自己走路,哪怕一路都有树荫有回廊遮阳。
绿竹猗猗,清流无声,张昭兰端坐画亭中,折扇轻摇,看着吴翩翩款款而来,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