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说起来轻松随意,跟了金师傅二十年,缝缝补补过来,没穿过一身光鲜的衣服。
饭店老板给了不少钱,为金师傅准备两身合身的衣服,让他风光一点回去。
金师傅一件一件的翻着自己穿过的棉衣,真舍不得,陪着他过了艰苦的春秋。
不仅仅是几件棉衣了,要说它是一段岁月,一点也不为过。
“真不要了?”金师傅望着吴妈问。
“不要了,”吴妈肯定的说:“老金,既然要重新开始,过去的就得放下。”
吴妈好似知道金师傅心中所想,一句话道出真谛。
人都有一个习惯,即便决定不需要了,也舍不得丢掉,哪怕把这堆衣服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沾上灰尘,完全遗忘。
金师傅也是这样的人。
张豪见金师傅抱着几件破棉衣为难,上去搭了一把手,道:“金师傅,我帮你。”
抱着旧棉衣直接出门扔掉了。
张豪心里和吴妈想的一样,何况这些旧棉衣真穿不出世了。
金师傅没有怪张豪,等着他回来的时候,问了一句:“扔了?”
“扔了!”
“扔了就扔了吧,扔了好,扔了好。”金师傅拍了一下被子上的灰尘。
棉被虽然旧,但他不准备扔掉,吴妈也没那个意思。
至于崩子床,金师傅和吴妈都在考虑,要不要带走?
若是丢掉吧,十年前花了一两百,舍不得。
不丢吧,还得找货车来拖,运费都不止一两百。
“算了算了,吴妈,崩子床不要了,孔支书上次拖了一些回去给工程队的,还剩的有。”张豪说。
“好吧,回村后,我找村委会买。”吴妈客气的说。
老实人不习惯拿别人送的东西,会感觉心里不踏实。
张豪出门往上走了两步,给周熬去了一个电话,让他在场上做家具的罗师傅家拖一架崩子床回去。
周熬正好下午还有一车苞谷要送到村里去,顺路把崩子床拖回去。
没让吴妈听见,怕吴妈知道后,不好意思接受。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巷道口停着的那辆电动三轮,金师傅也准备便宜一点处理了。
村里的道路还没修好,电动三轮在大路上根本没法走,颠簸起来,屁股受不了。
就巷道口那户人家,有意思要买一辆三轮车代步,老头儿老妈妈开汽车不适合,三轮车恰好合适。
“七百块钱,不能再多了。”老头儿看了一眼说。
金师傅的三轮虽然开了有两年了,保养的很好,外表看起来,才用了两三个月似的,他很爱惜自己的东西,就像几十年的唢呐一样。
金师傅试着再抬了一下价,但老头儿加价的意思。
最后只有七百快成交了。
“卖了就卖了,等公路修好了,我在给你买一个新的。”吴妈淡定的说。
收了钱,没急着回屋。
张豪联系的长安车,明天才来,今天还得呆一晚上。
“小张,你是年轻人,眼光好,陪你大爷去选两身衣服。”吴妈邀请道。
“行,吴妈。”
“买啥衣服?还要拉着人家小张一起……”金师傅念叨着。
语音未落,就被张豪推上了出租车。
“走哪里?”司机问。
“去百货商场。”吴妈说。
金师傅听了,心里一惊,“去哪里干什么?还是去城南批部吧。”
他知道商场里的衣服贵,纯按吊牌上的价格买,按千数记的。
金师傅想都不敢去想,一想像是在他身上割肉似的,心疼,尽管是吴妈拿钱给他买。
还真不是他穿不起上千块的衣服,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小老百姓朴实多好。
“就去百货商场,师傅。”吴妈说。
她一点也没冲动,除去自己老伴儿这一层身份,还是中国的文化传承人,上千块的衣服穿得一点也贵。
到了商场门口,金师傅还是一直念着要去城南的批部,还恐吓吴妈要是进去日子就不过了。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吴妈不吃这一套,硬生生的把金师傅拉了进去。
金师傅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给老头子买衣服真是麻烦,不是找合身的衣服麻烦,是他嘴念着麻烦。
“大爷来看看吧,才上的新款。”年轻的姑娘热情的招呼道。
金师傅挥着手:“不看,不看,我们路过而已。”
“那就看一眼吧。”吴妈说。
“看什么看?”
吴妈没有理睬他,走了进去,看了看摸了摸料子,是真心不错。
“姐,你眼光好啊,这件是昨天才上的,本店今年冬季的主打,要不让你父亲试一试?”服务员介绍说。
“她是我老伴儿。”吴妈笑着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服务员道歉说。
“有大点的型号没?”吴妈问。
“有,姐,不,阿姨……”服务员突然不知怎么称呼了,要是喊姐,难道称呼她的老伴儿哥不成?
可是喊阿姨,年纪上又不合适。
“没事,姑娘,就叫阿姨吧。”吴妈笑着说。
“好的,阿姨,你等等,我去拿一件大号的让叔试一下。”
服务员很耐心又热情,很有职业素养,不像有些店,牌子打的响,看不起小老百姓。
衣服拿上来,姑娘走到金师傅面前温柔的说:“叔,你试一下吧。”
姑娘顺带帮着金师傅脱衣服。
金师傅看了一眼吊牌,1399,拒绝道:“不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