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的宴会上风声已经放出,接下来就是挨家挨户去拜访了。
“你们要做好准备。”曹褒跟双胞胎说, “在宴会上给我这个长官脸面, 不代表就会收下你们。蒙学不比私学, 不能放养。世家要名声, 不会想收宦官之后入门墙的。”
曹操面色不好看,他是第一次直面□□裸的歧视:“他们看不上我们,我们还要去低声下气地恳求吗?”
“不是低声下气。”阿生说, “他们挑弟子, 我们就不挑夫子了吗?双向选择的事情, 能成是双方的缘分,不能成也就不用强求。”她在心里暗暗地补上一句,那些真·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她一定会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
我们现代人喜欢记仇。
世家分布在颍川郡下面的各个县。曹褒拉来一辆敞篷的牛车,就带着双胞胎上路了。他们先从远处开始走起。
舞阳韩氏家族拒绝得很委婉:“两位小郎君都是良才美质, 但家主外出为官,我们不敢擅作主张。”根据曹褒的说法,韩韶是个好官,曾经为了救灾民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擅自开仓赈济。可惜韩家如今留守老家的没有同样魄力的人。
到了鄢陵,庾氏的语气就没有这么好了,大概是因为记恨自家在上巳节文会上的座次比四大家族低的缘故:“靠着宫闱起家的人需要靠才华, 但我们是靠品德传家的。”气得阿生差点没在他们家大门上写“莫欺少年穷”。
“走吧。”曹褒说, “我也就来试试。他们家你大约是看不惯的。”
庾氏也是奇葩, 连续两代人都只刷声望不出仕。一边喊着“我要隐居”, 一边喊着“我是人才啊”。东汉末年这个样子拿乔装逼的叫隐士, 很受人追捧。但你两代人都不当官,那家里不就败落了吗?就很迷。
最远的两家走访过了,往郡治的方向回走,就到了长社钟氏的所在地。“颍川四长”之一的钟皓已经去世了,如今当家的是他的儿子钟迪、钟敷。这两位……深恨宦官。
“虽然故费亭侯被黄公称为‘良宦’,但到底与我们不是同道之人。曹公莫要让我们难做了。”我们还奋斗在斗宦官的第一线呢,家里实在不好收留宦官家的孩子。
出了长社,就能望见河水了。春季的阳光温暖地洒在刚刚长出嫩苗的田野上,暖风和水鸟的声音划过牛车的车辙印,吹响一曲名叫“人间真实”的曲子。
曹操反坐在简陋得只有一块木板的牛车后方,一边望车辙,一边掉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一路。
阿生懒懒地躺在车板上,望着蓝天上的云彩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要泄气,莫要泄气啊。”曹褒安慰两个孩子,“咱们本来就是泥土里起来的人家。哎呀,要不我教你们赶车吧,要不要学?”
曹操抹了一把眼泪:“来。”他又去推妹妹:“阿生,起来了。学赶车。”
阿生和哥哥轮流坐在车辕上实践。他们一开始总出错,牛车跑偏踩踏良田,浪费了曹褒不少铜钱用作赔偿。
“其实呢。我出发之前陈寔就跟我说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去处,他可以教你们。”
曹操眼睛一亮:“颍川世家之中还是有开明之人的。”
“陈寔是个老好人,从不说人坏话,也从不占人便宜。不过他年纪大了,门徒又多,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啊。”
阿生小脑袋一歪:“那我们还继续?”
曹褒拿竹鞭指了指前方浩浩荡荡的颍水:“最后一家,颍阴荀氏。”
山之北,水之南,叫做阴。
颍阴邻水,风景秀丽,地势独好。可以类比曹家老宅与涡河的关系,就能够知道荀家占据了一块怎样的风水宝地。按照世家惯例,荀家主支的宅邸,被荀姓的村庄包围在中间。那些姓荀的村民,虽然亲缘关系出了五服了,但依旧属于荀氏大家族的成员、战国思想家荀子的后人。
村子里有族学,供荀姓子弟读书用。另外还有名叫私学的高级班,接收来自各地的寒门学子。这样的教学力度,放在东汉是非常具有远见的了。
“两位小郎君若是不嫌弃,可以在村中的族学中开蒙。”出门接待的是“荀氏八龙”中的老三荀靖,“等到蒙学结业,就可以升入私学研习经史。不过小郎君有父辈的荫蔽,到时候前往雒阳太学也未可知。”他说话慢条斯理,目光温和,不自觉地就让人感到被尊重。
“若是夫子都跟先生一般,我就算是执洒扫事也愿意留下的。”阿生毫不吝啬地恭维他。这是走下来最有诚意的一家。虽说是和旁支村民的孩子一起上学,但作为穿越者的阿生完全没有门第之见啊。
荀靖摸摸胡子笑了:“虽然食宿简单,但讲学的都是宿儒,小郎君尽可放心。”
曹操却还要问:“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都会教吗?”
“如今不比春秋战国,驭马车的不多了。其余五艺,族学都有涉猎,但还是以书为主。小郎君还有疑惑吗?”
曹操摇摇头,拱手道:“我与阿弟便先寄身在此处了。”先留下看看,又不是正式拜入门墙,觉得不合适想走也是可以的。
于是约定了入学的日期,就准备搬家。从郡治所在地阳翟搬到颍阴。除了锅碗瓢盆铺盖,还要带随从。双胞胎从谯县带来了几十个仆从孤儿呢。
曹炽曹胤听说是荀家的族学,还老大不乐意。“你们别听他们说得好听,谁不知道荀家的嫡支子弟是在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