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的北边是一条大河,回夜租住的小村庄就在附近,离镇上不算特别远,从她家出来,走出三里地,经过遇见阿凛的那座桥之后就是镇上。
福贵的家在镇子的南边,从回夜住的地方去他家,要穿过整个小镇。
这个镇子很小,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只有一条长长的南北朝向的街道,高矮参差的民居顺着这条街道挤挤挨挨地生长和铺展开来,挤不下的就朝着东西两侧生长,绵延出二里地左右。
自高空俯瞰,整个镇子长得就像一枚菱形的叶子,从主街衍生出来的错综复杂的小巷,如同细细的叶脉,串联起每一户人家和主街的繁华。
黑结巴住在街北这头,离得最近,福贵提议,先去他家拜访。
他们都没什么意见,便由着福贵引路,前往黑结巴的家。
跟着福贵沿街道走了一段距离,很快就来到一棵大榕树下。
树下有个小面馆,里面传出诱人的食物香气,回夜朝里面看了好几眼,本以为已经来到地方,没成想福贵带着他们,往面馆旁边绕,她这时才注意到,树后面有条碎石小路。她早上没吃东西就跑出来了,突然嗅到香味,顿时有点走不动道。
这条路正好被粗大的树身挡住了,若不细看,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榕树上无数红绸随风飘舞,张扬似怒放的红花,煞是好看,叫人忍不住想撷取一支,换取所爱之人的笑容。风从树冠中穿过,与叶子绸带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似雨落平湖声起微澜,又似百丈危崖风音过境。
她听着这声音,眼角眉梢染上微微喜色。
还是有烟火气的地方好呀!
阿凛注意到回夜看向面馆的目光,在众人踏上碎石路前,朝面馆走去。店里系着油污麻布围裙的小伙计赶忙迎出来,殷勤地招呼道:“客官您请,吃点什么?看您面生,不是本地人吧,小店红油面可是镇上一绝,尝尝?”
他微笑点头以应,回身对回夜道:“昨夜到现在,你应该还没吃过任何东西,进来吃碗面再去也不迟。”说完就大踏步朝店里走。
她略微犹疑,饥饿很快战胜了对他的愤怒,跟在后面进了店。
他说的不错,她确实差不多一天一夜水米未尽。
师父离去后,没人督促着她的一日三餐,她饮食不规律,饱一顿饿一顿,小小年纪,胃一堆毛病。
这个时辰也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巫勖和福贵也没什么意见,跟着进店坐下,各自点了吃食。阿凛看了看眼前的红油面,一点没有要动的意思,趁着吃饭的空档,问了福贵几个问题,全关于那几个和他一同当值的家丁。
当他问到黑结巴的家境时,福贵叹了一口气,“大家都是苦命人。”
回夜吃完自己那份面,轻轻拍了下胸脯,很是满足地停下筷子,认真地听福贵说下去。
“结巴家房子早些年被山匪一把火烧掉,他和老娘无处可去,是镇子后面神庙里的祭司收留了他们。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咱这儿虽然是小地方,神庙和祭宫却不缺,规模不大,里面可都是厉害的人物。”
她觉得新奇,“真没想到,一个小镇也有专门供奉诸神的场所。”她还以为只有州府和重要城镇,才会有专门的神庙和祭宫。
“那是,咱这儿风水好,听说好几百年前就有个高人相中了这块宝地,神庙还有祭宫一开始就是他修建的。老人家还说,这个高人是楚国神宫里的神司呢,天下最厉害的法师之一。”
“哦,九殿神司呀,那是很强了。”回夜漫不经心地回应福贵的话,偏头的刹那,正好对上阿凛含笑的眸子。
她既羞又恼,差点拍桌而起——笑个屁啊!这个家伙不笑会死啊?
她愤愤不平别过脸去,不想再看他,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用自己的鞋底去量量他的脸宽。那么讨人嫌,长得再好看有个屁用。
阿凛却对她的怨气怒气置若罔闻,转而抬手,把自己那碗面推到回夜的手边,笑着道:“几百年前的神秘高人。”他刻意在“高人”二字上加重语调,意有所指。
眼见阿凛的那碗面到了自己手边,她想着不吃白不吃,又拿起了刚才放下的筷子。
这家红油面确实不错。
她低头吸着面,一边又斜着眼睛偷看他,他刚说的那句话在她心里转了转,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指导李家祀鬼的,不也是个神秘“高人”么。
她嘬着面,思及阿凛的话,心说:这些人高来高去,说不定能高到一块。李家的事情,或许与此地的神庙祭宫有点关系。
福贵两眼放光,接着说:“里面有个女神医呢,我媳妇儿之前病得厉害,床都下不来,叫她给治好的,结巴的娘让山匪打断了腿,也是她给接的。”说到后面,他刻意压低声音,“我听说,她还会起死回生的法术,死的东西都能救活。”
“果真?”看得出阿凛起死回生的说法非常感兴趣,道:“定要见一见这位神医。”
福贵摇头,“见不到的,她悬丝问脉,在一座屏风后面,平日里在外面走动,老带着面纱和帷帽,谁都没见过她的脸。”
“她为什么把脸藏起来?”回夜咽下一大口面,吃得有点急,口齿不清,含糊着问。
“听说,她脸上有胎记,还有条疤。”
又是胎记又是疤的,听起来就可怜,回夜心有戚戚然。她小时候脸上也有一个形状可怖的胎记,特别吓人,直到她十三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