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夜和阿凛的速度说不上快,但也不慢,李府虽大,他们没有多久便走到了后院。
她准备好符纸和木剑,来到院墙下面,像做贼似的跃上墙头,扒在墙上往院子里看。
那口井在院子中间,周围光秃秃的,没有放什么东西,一览无遗。仆妇和丫鬟们住的厢房点着灯,有几个人影被灯光投在窗纸上,动都不动一下,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怖。
她小时候跟着师父出活,遇到过一个专门剥取美貌女子面皮的妖怪。那妖怪杀人取皮之后,喜欢把人做成傀儡,在他们脸上贴上纸画的五官,像是玩皮影一般操纵着尸体摆出各种造型,上演它喜欢的剧目。
妖怪喜欢唱一支名叫《芜园春》的曲子,坐在屋脊上看着手下的傀儡演戏。它每次唱歌前,天地必是死一般的静寂,只有那诡异的歌声回荡在天地间。
这个地方也是一丝声音都听不到,安静得诡异。
回夜想起往事,有些不适,还好旁边有个可以说话的家伙陪着,她可以解解闷。这样想着,她侧目,看着撑伞立在墙上的阿凛道:“喂,你说这府里的人是不是被鬼吓怕了,晚上连门都不出,咱们一路走来,没看见任何一个人在外面晃悠。”
阿凛垂目,只看见她乌黑光滑的长发,发带上坠的玉片在黑暗里反射出微弱的冷光,马尾扎得有点高,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后颈,几缕稍短的头发没被发带束好,散落在她的脖颈上。
少女鲜活恣意,生命之火旺盛地燃烧着。
他则像一潭冷彻冰凉的死水,幽深沉寂,不起波澜。
他收回目光,遥眺李宅之外的地方,道:“你一直这么天真么?”他看着窗纸上一动不动的人影,“这里那么不同寻常,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出了变故。”
“你之前从府里出来,应该早就跑进来看过了吧,有变故你怎么不早说?这样我也好有点准备。”回夜很不高兴,心中暗暗给他记上一笔。
阿凛没听出她的语气,只是道:“这里头水太深,我没敢深入。”
她既期待他再次出手,又怀着一丝莫名的失落,顿时更加不爽了。
除了眼前的俊脸和半个名字,她对阿凛一无所知。她的信息倒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被他扒了个精光。而且,她总觉得,他知道的一些关于她的事,是她自己都不了解的。
回夜习惯性地摸摸鼻子,想到前几天的幻境里,突然流鼻血,事后阿凛问起,她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阿凛也没太在意。
念及此,她心下稍安,安慰自己道:“还好,总有一件事,是他不知道的。”
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他们来此是为了对付那个老鬼,不是趴在墙上唱戏的,回夜盯了水井一会儿,便不耐烦起来。叶朔教的大多是直面应敌的道法,刚烈霸道,讲究的是速战速决,应对鬼物之时以绝对的实力配合克制的符咒和法器碾压过去。
现在她和一只脑壳不正常的鬼窝在院墙上看风景算个什么事呀?
她索性不趴着了,在院墙上站起,将随身小包挂在肩上,对阿凛道:“总是被动不好,咱来个主动出击。”她弯下身拍打身上的尘土,眼角余光瞥见阿凛白衣如雪,悬停在空中,笑道:“你老飘着,是不是有洁癖呀?”
阿凛顿时无语,就算他有,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宅子里还有只恶鬼呢!
回夜越紧张,说起话来越是不着调,当他默认了,接着道:“你都死得透透的了,还穷讲究。长得那么好,却英年早逝,可怜哟!不过话说回来,我要不是干这行的,就算知道你是鬼,光看见你这张脸,能追你十八条街。”
他嫌弃地“嘶”了一声,“既然你干了这行,打算追我多少条街。”说到底,原是觊觎他的美色?
“切。”她哂笑,眨了眨眼,“追到死啊,反正绝对不会让你跑掉。”
阿凛不知怎地噎了一下,忽然接不上话。
回夜摩拳擦掌,脸上满是兴奋,也不等他再说什么,纵身跳下院墙,仰头看他道:“好生盯着水井,我去看看厢房里究竟怎么个情况,可不能伤着无辜的人。”
他沉默着点点头,开始琢磨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个什么意思。他总觉得被这个傻姑娘占了便宜……
回夜后脑勺上的马尾一甩一甩,欢脱得不像话,光看背影,还以为她在串门走亲戚。
阿凛扶额,心乱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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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夜的步伐像猫一样轻,全神贯注地盯着不远处亮着光的厢房。她在自己身上下了几道护身符,如果受到攻击,可以第一时间察觉。
不过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从前几天恶鬼避过她的设置,对她施展幻术,她便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恶鬼厉害归厉害,说到底,还是她能力不足。
对手的强弱,不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回夜清楚,要成为师父那样厉害的人,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院子不是很大,她没几步便到了亮着灯的厢房外面,始一靠近,便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回夜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皱起眉头,担忧地朝阿凛的方向看去:他进入李府查看过,这里发生的事,他早已经知道了么?
阿凛接触到她的目光,只是压下伞缘,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另一个地方。
回夜有了答案——他知道。
终究非人,怎会怜惜世人。
那个恶鬼不知去了什么地方,除了一路走来遇到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