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手里拿着锅铲,站得老远。
“再不出锅就要焦了。”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顾宸犹犹豫豫不敢上前,手里的锅铲被拿走。
同样一个锅铲,在她手里是玩具不值得一提。
到王衎手里,就是利器。
她坐在餐桌边低头喝粥,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视线所及,木质餐桌上放着纯白瓷盘,瓷盘里是白边黄心的荷包蛋。
中间部分因为放置时没有控制好力度,在微微晃荡。
“你要溏心的还是熟的?”
“都可以,如果是溏心的话那就更好了。”
王衎把一个蛋放进她碗里,“吃吧,溏心的。”
她咬一口,黄色的蛋液流出,暖暖的。
吃完蛋喝完粥,顾宸收拾碗筷。对面递过来一只碗。
“做饭的不洗碗。”说完没等她反应就回了房间。
把碗洗好放上碗架,顾宸听到咔嚓一声,大门关上。
出门了?
有一点担心他的腿,想发短信,后一秒又笑骂,又不是他的老妈子,管太多会让人厌烦。
王衎挤上公交车,换乘两趟回到乡下。
村里的街道上聚满了人,越走越近,一阵带着各种生殖器混杂问候祖宗的脏话不绝于耳。
王衎止步不前,有点不想往前走。
战况激烈的骂战里有人看见他分出神来,“他回来了。”
前一刻剑拔弩张的几个人顿时一个个走向他,前后左右都站了人,拥着他往老屋走。
“回来啦,爷爷就等着你回来看他呢。回来了就好。”王衎看向说话的大婶婶。
旁边的叔父使劲甩眼色,一番眼神交战。
“死娘们,让你说什么都忘了,没用!”作势就要打人。
王衎本能挡在婶婶前面,手擒住叔父。
“反了你!”恼羞成怒。
“叔叔,想要钱就别打人。”王衎把手松开。
叔父恨恨的瞪着他。
路过棋牌室,老板大声问叔父,“什么时候还钱!再不还我可要收你家房子了。”
“再宽限几天,我立马有钱了,你等着。给我把位置留着晚上来几圈。”
王衎听在耳里。
爷爷房门前,这些人纷纷退散,让出一条路。
王衎走进去看到许久未见的爷爷,躺在残破的还带着不明污渍的棉被下。比上次见到时精神还要不济。在昏睡。
“爷爷,我回来了。”王衎握起老人粗糙的双手。
慢慢醒转,眼睛睁开一条缝。咿咿呀呀说话。
“嗯,别急。您慢慢说,我听着。”王衎另一只手轻拍老人的手。
“孩子,你不该回来。”简单一句话说了好几分钟,严重的喘息。
“爷爷你慢慢说,我不走。”他宽慰。
婶婶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掩上门。“你叔父前段日子手气好,跟着店老板跟人组局,赚了点钱。鬼迷心窍把房产证抵押去赌,结果人家下了套就等着他钻。”婶婶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欠了二十万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前两天上门催债,一大帮子人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止不住的泪,哭着就要跪下。“衎衎啊,婶真的没办法了,你弟弟妹妹今年的学费还欠着学校。呜呜呜。”
王衎把人扶着,从柜子上抽了几张餐巾纸给婶婶。
里面安静如无人。
外面叔叔大伯吵翻了天,隔着一扇门。女人吼男人叫,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
王衎心烦意乱。
“婶婶,爸妈留给我的钱还有一点,你先拿去应急,把弟弟妹妹学费交了。”他来之前去银行取了两千块钱塞进信封。
爷爷挣扎着坐起来,把钱一推。“孩子,这是你爸妈的钱,你自己还要读书。”
婶婶也不好意思收,僵持着。
王衎的父亲一直是老爷子心里的痛,儿女里最有出息的就是王衎爸爸,读书好,工作好。还知道孝顺他,只是老天爷不公平啊,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年纪轻轻就走了。王衎的妈妈也死在一起,王衎成了孤儿。
单位给了丰厚的抚恤金,为了这笔钱,那些不争气的儿女抢起王衎的监护权。孩子在亲叔叔伯伯家吃不饱穿不暖,不是婶婶偷偷给他吃的,也许他早就饿死在某个冬夜。
后来是顾宸爸爸到他家拜访,看到恩人之子生活艰难,把他带在身边抚养,还用了一些手段争回一半抚恤金。爷爷缠绵病榻多年,也都是顾宸爸爸安排手术忙前忙后。
王衎手里的抚恤金没剩多少,他知道这回叔父是惦记上了自家房子。这么多年房子拿来出租,都被叔父挥霍一空。
这几年频频传出要拆迁,房子刚好在那片区域,叔父待不住了。前几次打电话旁敲侧击问他把房产证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