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
她走得很急,就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赶,身旁也不见睚和道一的踪影,只有行走间颈后隐约露出的一道血痕,似乎在说着先前发生的那场战斗不是虚幻。
走了一会儿她收住脚看了看域图,发现已经接近幻境之域的边界,终于松了口气,在路边寻了块石头坐下来,回头向来时的路看去。
“不知道迅轻已经接到他们没有?”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她对着面前的空气自言自语了一句,神色间有些担忧。
“不过他可是司风啊,半山最快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抬头望望天上,那只她亲手发出的金色灵鹤已经消失无踪,她吐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挂念,安慰了自己一句,毕竟她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道一!”眼看他扯着她的袖子向后倒下,初九在第一时间便激发了怀中的那只灵媒。
“咻——砰!”金色的流光星星点点,汇成一只仿若黄金铸就的灵鹤冲天而起,羽翅纤然,眉目如生,在夜幕中异彩华然,经久不散。
“道一道一!醒醒!你伤到哪里?”她支撑不住道一的重量,随他一起跌在地上,但立刻便跪坐于地,俯身查看他的伤势。
第一次有认识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那一刻她只觉得惶惑无措,一颗心仿佛置身湍流被反复拉扯着,没有一时一分停得下来,直到查遍了他的全身也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势,她才有些愣怔起来。
“和尚他怎样了?”初九抬起头,是睚拖着身子行到她旁边,凑过来问道。
“不知道,我没找到他伤在哪里。”
睚在道一周身嗅了嗅,说:“没有血腥味,方才他们也没有接触,应当没有受外伤。可能只是方才那一下灵力耗尽,身体承受不住才暂时晕了过去,你不要太担心。”它的声音里有些难得的宽慰之意。
“嗯。”初九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这样,赞同地点点头,觉得稍微有些放心,这才想起来刚才的麻烦还没有彻底解决,急忙回头朝灰雾倒下的方向看去,却不由惊得“啊”了一声——
睚也看见了这十分诡异的一幕,那团委顿在地的灰雾此时又动了起来,仿佛变成了一张干瘪下去的皮囊,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看似迟缓实则迅速地向树林退去,顷刻间便接近了树林的边缘,好像马上就要没入林中。
“它要跑了,我去追!”她飞身而起,抓了弓箭就要赶上去制止。
“不行,不能追,林中可能有埋伏。”睚立刻拦在她身前。
“你是说,那根线——”初九也反应过来,“可是难道就让它这么跑了吗?”伤了她也就罢了,道一也因此昏迷不醒,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她实在不能就这么放过。
“你冷静一点,追上去又有什么用?连我都不是对手,你去不过枉送性命罢了,别忘了,他们一开始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道一,而是你。对方退了,对我们来说反倒是件好事。”虽然跟偷袭者激战一场,睚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沉声分析道。
“况且,你现在首先应该考虑的,不是这和尚为何出手吗?”睚的眼里闪过刀锋一样锐利的光,“那时候,他本来已经可以不必出手了。”
她猛然转头向睚看去,看见睚冲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彷如已经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一般。先前因关心道一的伤势而选择暂时忽略的疑点,此时又探出头来。
是啊,那时候灰雾已经在后退了,她跟睚原本都没有追击的打算,而之前一直没有显露过武力或者灵力的道一,这时候为什么出手?有什么是他宁愿冒着这样的风险,也一定要拦下来的呢?难道……道一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睚向灰雾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仿佛有些疲累似的,前足一弯趴伏下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呀!”初九这才注意到,睚那赤红如火焰般夺目的毛发上,有数处湿润凝结,有两处之前的伤口已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毛发滴落下来,在脚边形成了一滩印迹,因被夜色和它真正的毛色所掩盖,之前一直没有发现。
初九赶紧扯了衣袍,给它上了伤药,重新包扎,口中责怪道:“你在流血怎么不跟我说,下次不可再这样了!”
睚却像毫无所觉似的,似乎还笑了一下,冲她露出一口白亮的牙:“一点小伤,早就习惯了,放心吧,死不了的。”
“呸!你就嘴硬吧。”初九愤愤地唾了一口,给它在伤口附近打了个结,挨着它坐了下来。忙了这一阵她也累了,算算时间司风应当还有一刻钟便至,她得趁这点时间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睚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小憩。
初九看看一旁双目紧闭但气息还算平和的小和尚道一,再看看受伤后显得有些虚弱无力的睚,想着始终没有现身的寒蛇和九色麂,想着灰雾的袭击,想着这一路行来种种奇异之处,好似有什么事情已经悄然发生,她却一无所知,好似有什么危机正在步步逼近,她却抓不住那根牵扯的引线。
但愿是她多想了,她觉得有些难以承受,遂将右掌放在心口,呼出一口气,以平息心中翻滚的意念。
她原本以为道一只是体质特异可以穿越结界,却没想到竟似身负秘法,但……无论如何,他第一次将她扑倒在地时,真的救了她一命。
而牙兄,这样勉强自己,新伤叠了旧伤,也不过是为了挡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