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茶罐中茶水已沸,在席间布茶者正是阿满,观其茶艺如行云流水,雅风自然,更见其神情安详,气质平和,竟不像是白日所见那副轻佻模样。
她起身,来到他面前,跪于席,双手立一盏茶向他行礼。
他双手接过,到了声谢。
对方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
卫谦看着她的笑,便想到白日的事情,心情顿时不好了,担心对方又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可此席间,阿满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像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已会说话的事,举止更是温顺柔弱,与他之前所见的模样大相径庭。
卫谦目光沉沉,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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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卫谦又探到了西苑,一座屋舍内传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宁乔屏声走近,侧身站在窗前,轻轻将窗户开了一缝。
月辉斜斜而入,洒满整个香室,青砖和墙壁都附着月辉的颜色,包括那木椅和纱幔,甚至是那相拥着的男女。男人强健紧实,女子柔美雪白,分明就是秦克和阿满。
见此情景,卫谦惊得退后了几步,顿生悔意。男女之事,他不甚精通,大抵都是书中所言,但也知此番非礼。只是这场景过于震撼,他从未有此见闻,一时怔在原地。直到那媚眼如丝的眼睛朝他这边望了过来,女子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她将头靠在身前的男人肩上,双手紧紧搂住男人的背,但她还是看着他,眼神亲昵得宛若他才是她的情郎,像是哀求又像是警告,可仔细一看却只剩下漠然。
阿满感觉到今日的秦克比以往更为蛮横,待到歇息时,只觉得自己快丢了半条命。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那儿早已空无一人。
秦克闷闷得将头靠在她怀里,嗡声道:“我见他总看你,心中不爽。”
阿满听了,噗簌一声乐了。秦克见她笑话自己,又故意去弄她:“那方士刚下山没多久,没见过甚女子,见到一位美人,自然心猿意马。我只担忧我家阿满见那人相貌好,恐勾了心去。”
阿满依旧笑意温婉,满脸纵容之色。秦克恼恨她没心没肺,便拿唇堵她的嘴。也不知怎么的,初初见这女子,就他感到万分的亲近喜爱,只是她待他虽也好,却不似男女之情,更像是将他当做个会玩闹的孩子。他只恨自己生迟对方生早,差了近六岁。仿佛因这六年,让她近乎将他做了弟弟看。
“若是将来我娶了妻,必定将你抬为贵妾,好生让人看顾,不会让他人欺负你。”秦克发誓说道。
阿满摸着他的头,梳理着他汗湿的发髻,一下都没有停。
秦克有些无奈:“若是你能说话就好了。”突然他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我知你心,你恼我父,不希望他好起来。”秦克刚说完便有些后悔,因为他感觉到女子的身体骤然僵硬,便又轻声安抚:“莫怕莫担忧,你信我。若此番灾劫过了,我定会好好护着你,不会让他再伤你。”
阿满伸出一只手,将男人的手轻轻拽住,秦克只觉得有一片羽毛落到了他的心里,又麻又痒,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只担忧自己不小心浮动大了些便让那羽毛飞走了。
一场云雨停歇,身边男人轻酣熟睡,阿满静静得看着那扇被开了一条缝的窗户。
郎君若仙,气质风华。他看着世人,眼神透着悲悯。他看着她,眼神困惑,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屋内男人鼾声肆起,床的另一边已没了女子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