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顾明月终于把背面富贵加官的最后一针绣完,看着绣架上暗金色的牡丹图,她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妈妈,这是我的第三百零二幅绣品,又有进益了吧。”轻轻触摸光滑的绣面,她低声说道。

深吸口气,顾明月低头把绣品从绣架上拆下来,在桌子上垫一块棉布,把绣品整整齐齐叠好。

今天就是之前和秦管事约好的取绣品之日,顾明月看向窗外的太阳,巳正一刻,想来人也快到了吧。

这么想着,她便打算先去厨房把茶盏杯碟糕点准备好。

家里父亲母亲都去北地麦场里翻晒麦子去了,弟弟照例是去学堂,只剩她一个人在家,满院里除了雀儿叫声就是静悄悄的。

留女儿一人在家,顾氏走前便不放心地嘱咐她把门拴好,又因这些日子以来,来他们村子里要饭的人越来越多,她便又再三地叮嘱女儿:“有谁打门,先要问清是谁,再过去开门。”

顾明月点头答应,不过她并不觉得这些一路要饭过来的逃亡人,敢在他们村子里做什么。

因此当听到拍门声时,顾明月问了声是谁,听见外面一个虚弱的妇人声音道:“要口饭喝,我闺女已经一天不沾水米了,姑娘行行好吧。”

顾明月道句稍等,便走过去打开门来,果见门外的桃树下坐着一个灰布麻衣的妇女,她的面容脏乱,怀中还抱着一个好似睡着了的小女孩。

看见门开了,妇人无神的眼中迸出一道光彩,抱着女儿便磕头道:“小姐,赏我家丫头一口饭吃吧。”

“你等等”,顾明月说着便转身到厨房,很快端了一碟子米糕和一大碗迎春花酱茶。

她递给那妇人,说道:“现在不是做饭的时候,这碗茶和米糕你将就着吃些吧。”

妇人接过碗并不立即喝,朝她垂首磕头连声道谢。

“一点东西,你别一直谢了,快给你女儿喝些吧。”顾明月忙说道。

“多谢小姐好心,多谢小姐好心”,妇人边说着边把茶碗放到女儿唇边,喂她喝了几口,才又一点点掰着米糕喂她吃。

顾明月站在一旁,也并没有把人请到家里的意思。

这时错对门三叔家的屋门打开,顾秀萍探着小脑袋出来,看了看她们,这才轻轻跑过来,拉住顾明月,和她低声道:“翩翩姐,现在好多叫花子,你给她这么多好吃的,一会儿再有人来要怎么办?”

顾明月好笑,还没说什么,听见她们谈话的妇人便道:“小姐请放心,我不会跟其他人乱说的。”

顾明月道:“我知道,你也吃点吧,茶不够我再给你倒去。”

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然一则她知道这些乞讨之人轻易不敢冒犯本地人,二则见这妇人怀中的小丫头已经是半昏迷了,这才拿出这些好东西来。

如果没有小孩子,她也就拿出两个馒头一碗白开水罢了。

妇人听见顾明月的话,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些就够我们喝了。”

正说着话,街里另一家的男人扛着铁叉回来,看见这门前的景象,便走过来,对那妇人道:“大妹子,吃完东西就走吧,听说帝京城外设了许多粥铺,都是城里面的善人老爷舍的,你带着孩子去哪里讨吃的去吧。”

顾家村人都不是心狠的,但是面对不断的乞丐,谁家也没有那么多闲粮施舍,顶多是端一碗剩饭出来打发了。

男人看看那妇人揣在怀里的米糕,暗自摇头,还是小丫头心软,这要是遇见歹心人见就翩翩丫头一人在家,进院子里去乱抢一通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家里的大人都去麦场里干活儿去了。

妇人听到这话,又是连连叩谢,打听了去帝京往哪个方向,便抱着她怀中已经恢复精神气的丫头缓缓走了。

顾明月轻叹口气,男人听见,看她一眼道:“翩翩,以后自己在家有这要饭的就别开门,一条街里都没几个大人,真出了什么事你爹娘回来不揍你。”

男人说话粗声粗气,顾明月听着却有些好笑,点头道:“权叔,我知道了。”

顾权是顾明月的远方堂叔,住在三叔家隔壁,为人粗狂豪迈,和她爹很谈得来,两家人也走得比较近。

顾权这才点头道:“栓上门回家去吧”,说着便摆手回自家去了。

顾秀萍说道:“翩翩姐,我也回家去了。今天我爹让蒸包子,猪肉白菜馅儿的,等做好了我给你送来两个。”

“好啊,先谢谢你了,秀萍,快回家去吧”,顾明月笑道,虽然三婶儿和顾秀冉都很让人无语,秀萍却是走事理的,比较像三叔。

顾秀萍本来心里是很忐忑的,就怕翩翩姐看不上她家的两个包子,这时听她答应,便开心地点点头跑回家去了。

顾明月收起地上的碗和碟子,自拴上门回家不提。

把碗碟用热水冲洗过,又洗了洗脸,回屋里抱出鱼缸换过水,顾明月便坐在树荫下喂鱼玩。

没过一会儿,只听母亲在外喊她开门。

一进门来,顾氏就问道:“怎么刚才路上碰见你权叔,说有人来咱们家要饭?”

顾明月点头,笑道:“挺可怜的,我看着她们又没劲儿,肯定打不过我,就给她们拿了些吃的。”

“你这个傻闺女啊”,顾氏戳戳女儿的额头,许多话也说不出来,只嘱她以后小心便罢。

顾明月连连点头,又问道:“娘,天这么晒人,我爹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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