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这种权力制衡很正常,防止一家独大嘛,因此当陈棱率军南下东都平叛后,段达并没有考虑副留守的新人选,而是首先抢占燕北之利,以最快速度把赵十住调到了燕北,哪料到风云变幻,先是白发贼突然杀进了燕北,接着齐王又呼啸而至,尔后国防和外交战略又做了调整,第三次东征又提上了中枢日程,幽燕在北疆镇戍中的地位前所未有的重要起来,在南北关系的未来发展中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于是涿郡留守府做为幽燕地区的最高军政机构,必然成为圣主和中枢一些重大决策的主要执行者,其执行结果直接影响到了中外大势的未来走向,为此涿郡留守府的地位和权力必然得到巩固和加强。
在这种背景下,段达为确保执行力度和执行结果,确保自己可以建立功勋并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就必须牢牢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而若要抓住机会,首先就要确保自己权力的集中,就要绝对掌控涿郡留守府,就要绝对掌控幽燕镇戍军,于是段达开始考虑更换副留守,考虑副留守的人选。
段达选择自己的兄弟骁果军统帅武贲郎将阴世师做为最佳搭档。之所以选择阴世师,最大的原因就是阴世师深得圣主的信任,这一点至关重要,否则圣主不但不会接受段达的建议,反而会怀疑段达搞“小山头”,别有居心。
这件事很重大,段达必须提前告之赵十住,详细解释,以防误会。赵十住现在是幽燕镇戍军的统帅,代替陈棱负责幽燕卫戍,而在幽燕这个防区,段达是军政长官,他位居次席,如果陈棱调离,赵十住有顺位上升的优势,再加上段达又是他的兄弟,又主动邀请他到幽燕来襄助,所以于情于理段达都应该竭尽全力把他推到副留守的位置上,结果呢?结果段达告诉他,兄弟,我从骁果军请来阴世师做副留守,咱们兄弟三人齐心协力共谋未来。
赵十住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你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二话不说,马上就来了,但我要你帮忙的时候,而且还是顺手忙,你不但不帮,反而胳膊肘往外拐,竟然从骁果军请来阴世师,弃我如敝履,无情无义到了极点。你这也叫兄弟?是兄弟就应该两肋插刀,就应该“不可为而为之”,哪有背后捅刀子的?你帮不上我这个忙,我不怪你,我也能理解,但你根本不帮忙,手都不伸,试都不试,甚至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那我就要怨怪你了。
两人之间产生了怨隙,事情就复杂了。燕北兵力单薄,之前赵十住都硬扛着,现在不扛了,告急文书一日一份,每天求援,摆明了就是要推卸责任,不出事便罢,出了事莫找我。燕北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地方势力因为飞狐陉断绝,利益严重受损,个个都急红了眼,拉帮结派到了怀戎,好几千壮勇大叫大嚷着要剿贼,当然前提是卫府军要“挑大梁”做主力,之前赵十住还推诿敷衍,好言安抚,现在却蓄意挑唆,说白发贼主力都在上谷被牵制住了,怂恿汉虏乡勇们主动去打飞狐陉。之前塞外的马贼盗匪在突厥人的暗中支持下,成群结队,轮番扰侵怀荒边镇,而赵十住杀气腾腾,不但派兵追剿,有时还亲自率军巡边,态度非常强硬,现在赵十住消极了,既不出塞巡边,也不出兵剿贼,任由马贼盗匪肆虐,紧闭关门,眼不见为净,大大助长了北虏的嚣张气焰。
昨天叱吉设阿史那咄捺的使者到了怀戎,恳求赵十住开关,一则胡贾要通行,回易要往来,二则闭关加剧了边境的紧张气氛,对南北双方都不利。赵十住不予理睬,直接叫使者去蓟城,去找涿郡留守段达,这事不归他管。突厥使者对赵十住的态度大为不满,出言威胁,说近期会有更多马贼盗匪蜂拥寇边,会严重危及到怀荒及长城安全。赵十住大怒,当即把突厥使者赶出了怀戎,这是要撕破脸的前奏。
今天段达又有书信来,说圣主已经下达诏令,任命武贲郎将阴世师为涿郡副留守。阴世师既有行政职务,又保留了军职,实权很大,关键时刻甚至可以凭借军权架空段达,由此可见圣主对阴世师的信任。段达与阴世师做了分工,段达负责幽州镇戍和上谷剿贼,而阴世师负责燕北卫戍。现在阴世师正日夜兼程赶赴燕北,为防患于未然,段达严正告诫赵十住,阴世师此行负有圣主所托的重要使命,事关重大,请赵十住务必密切配合阴世师,切切不可意气用事,不可暗中掣肘,否则后果严重。
赵十住嗤之以鼻,阴世师到燕北来能负有什么重大使命?段达的借口未免过于拙劣,不过事已至此,赵十住也乐得一推了之,反正燕北局势危急,自己又没有能力扭转危局,干脆把“烂摊子”仍给阴世师,落得个清闲。
然而天不遂人愿,赵十住越是“躲”,变故就来得越快。
斥候十万火急禀报,叛军兵临桑干,急速渡河,大战一触即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