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圣主、虞世基、宇文述、来护儿和赵才立即想到一种可能,君臣互相看看,眼里都掠过一丝阴郁。
很明显,安州实力的增涨速度太快,同时对长城内的依赖也骤增,圣主和中枢绝无可能养虎为患,必然以钱粮来牢牢卡住安州的脖子,逼迫安州妥协让步,如此安州就很难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怎么办?安州遂以阿史那咄尔为“媒介”,有心把大漠上的突厥人引进来,挑起中土与大漠之间的竞争,如此安州就能渔翁得利,就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同时还轻而易举化解了明年开春后大漠对安州的严重威胁,给自己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而安州与大漠的“眉来眼去”又给长城内以重压,迫使圣主和中枢为了拿下开疆拓土之武功不得不付出巨额代价。
这是阳谋,看清了又如何?不论是中土还是大漠,现在都深陷内忧外患之困局,内有危机山雨欲来,外有强敌虎视眈眈,此刻面对突然出现的安州和东北这个变数,一个难以估量的且可能影响乃至决定南北命运的巨大变数,必须慎重对待,全力以赴,即便前面是个陷阱,也要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为自己争取最好结果。
“如果这是一场交易,阿史那咄尔可以得到什么?”来护儿问道,“虽然白发贼在少郎河两岸大开杀戒,血腥屠戮,但必定有所节制,其主要目的还是杀鸡儆猴,威慑东胡诸种,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来争取最短时间内拿下东北,至于阿史那咄尔和数千突厥控弦,做人质的价值更大,可以让大漠投鼠忌器,而杀光的后果只能是激怒大漠,给安州和东北带来灭顶之灾,所以白发贼肯定不会图一时之快而痛下杀手。相信阿史那咄尔也知道这一点,他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会做出正确选择,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选择战败被俘,也没有选择缴械投降,而是选择了背叛,为什么?到底何等诱惑才会让阿史那咄尔不顾一切铤而走险?”
萧瑀慢条斯理地回应道,“最大诱惑当然是可汗之位,是大漠霸主。阿史那咄尔的父亲启民可汗就是最好例子,只要有我中土的鼎力支持,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一个大漠霸主算得了什么?易如反掌尔。”
来护儿当即追问道,“如果阿史那咄尔因为野心铤而走险,那安州籍此向长城内传递何种讯息?是想表达安州回归中土之决心?”
从阿史那咄尔的立场来说,他若想实现自己称霸大漠的梦想,首先就要赢得中土的支持,就要与李风云、李子雄一起拿着安州和东北归附中土,凭此功勋得到中土的承诺,同时,他还以中土藩属地位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并在中土的支持下发展壮大。
由此推及,安州有回归中土的决心,以求获得长城内的长久支援,借助中土的支持迅速发展,但同时它又不想失去自己的独立性,不想被中土控制任由宰割,妄图据安州、东北而称藩,而这显然逾越了圣主和中枢的底线,不会被中土所接受。
矛盾就在这里,从圣主和中枢的立场来说,开疆拓土的功劳和打赢南北大战的先机固然重要,但不能养虎为患,不能自掘坟墓。
当然,李风云、李子雄两位叛贼尚不能称之为“虎”,最多也就是“鹰犬”而已,不足为虑。在圣主和中枢的眼里,真正威胁到国祚安全和中土命运的是齐王杨暕,齐王杨暕才是他们不得不打足十二分精神全力戒备的“虎”,一旦这头“虎”膘肥体壮,成了气候,必然会以武力强行夺取皇统,就如当年汉王杨谅一样血脉相残,其后患之大让圣主和其他皇统角逐者无不彻夜不安,夙夜难眠。
萧瑀踌躇稍许,直言不讳,“安州已经开价了,而这个价码因为阿史那咄尔的事实存在,因为大漠北虏即将开始的强势介入,因为我们腾挪回旋的时间非常少,导致我们还价余地十分有限。”
圣主脸色阴沉,目光阴冷,一言不发。
虞世基、宇文述、来护儿、赵才亦是沉默不语。
不能控制安州和东北的局势,这在情理之中,但不能控制这场至关重要的谈判,甚至被谈判对手牵着鼻子走,这就危险了,而且倍感羞辱。
萧瑀权衡再三,还是鼓足勇气进言道,“现在我们严重缺乏有效缓解内外危机的手段,而安州是目前能够找到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突破口。之前我们已经拿出了诚意,如今安州也开价了,接下来我们只要以退为进,双方就能达成一致,各取所需,而尤其关键的是,一旦我们以暂时的退让赢得了未来更大利益,则内外危机必定迎刃而解,南北大战也就可以迅速提上日程。”
萧瑀冲着圣主躬身一礼,“圣上若想继续和加快改革进程,唯一捷径就是击败北虏赢得南北大战、建下赫赫武功,而南北大战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伤人亦能伤己,稍有不慎就是两败俱伤之局。圣上若想最大程度避免两败俱伤之局,就必须在‘伤己’上大做文章,而这个文章显然可以做在安州。南北大战一旦爆发,安州深陷其中,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如此想来,先把安州养肥了,将来驱使它冲锋陷阵,让它与北虏打个你死我活,岂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圣主沉吟良久,举目望向虞世基和宇文述,征询两人意见。
虞世基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