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上不是莫家坞的,是哪里人连太爷爷也说不大清楚,因为从太爷爷起上三代人到就到外面讨生活,颠沛流离,四处漂泊,听阿爸说,后来外面时局混乱,到处打仗,太爷爷和太奶奶来到了莫家坞,坞子里的人收留了他们,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可是爷爷奶奶过世的早,是太爷爷和太奶奶把阿爸拉扯长大的。太爷爷虽然是阿爸的爷爷,可实际上却充当了父亲的角色。
太爷爷就这样一直躺着,不吃也不喝,呼吸之间气若游丝,我对他的轻声呼唤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对他而言,时间空间似乎都已经停止了。
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阿妈有些害怕了,太爷爷已经五天都没有进食了,就算是正常人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的,更别说他一个油尽灯枯之人。
我不放心,把董爷爷请了来,他是坞子里唯一懂歧黄之术的人。
董爷爷给太爷爷把过脉之后,对阿妈说:“阿林妈,让阿林把刘婆婆请来吧。”
刘婆婆是我们坞子里的神婆,东北人叫跳大神,我们这里叫做“巫娘”。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据她自己说这门手艺也是颇有家传渊源的,似乎和湘西的赶尸术有某种联系,到她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代人,但是和赶尸术不同的是,她家传的手艺传女不传男,而且每一代只传一人,若是女孩子多,还要进行严格的筛选,必须符合许多条件才可以。刘婆婆就是在经过严格筛选后选拔出来的继承人。刘婆婆说她生下来的时候就不同寻常,似乎类似于古代的帝王将相出生时满屋子红光香气一样,但我想这也是为了渲染刘婆婆作为继承人必备的资格而进行的铺垫,至于说她老人家能与鬼神通话,我看也是以讹传讹,不过她却是一再肯定过的,而且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十分神秘而严肃,村子里的人对她颇为敬畏。我小时候见过一次刘婆婆做法事,场面阴森可怖,吓得我两天没敢睡觉。
虽然我不大相信这些传言,可是事关太爷爷生死,我还是以极其谦卑诚恳的态度请来了刘婆婆。
刘婆婆带着她那些古怪的道具在太爷爷的屋子里方看的时候,我和阿妈是不能在里面的,刘婆婆说,这会妨碍她与鬼神的神交,法事就会失效,我几次想趴到窗户边往里看,但居然都被刘婆婆给发现了,说我心不诚,会害了太爷爷。没办法,我只好和阿妈坐在院子里耐心的等着。
大概一个小时后,太爷爷屋子的门终于打开了,刘婆婆一脸煞白,这么冷的天,她的额头上竟然都是汗。
“刘婆婆,爷爷怎么样了?”阿妈着急的问。
刘婆婆一言不发,坐在凳子上,端起碗灌了几大口水,看样子,她有些心绪不宁。
看着刘婆婆一言不发,我和阿妈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在太爷爷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好大会儿,刘婆婆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脸色也好转了许多,她看看我,又看看阿妈,从她神秘莫测的眼神中我们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着我们紧张的样子,刘婆婆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阿林妈,莫要慌,阿林的太爷爷没什么大事,之所以不肯离开,是因为心中牵挂之事未了,那口气还在那儿挂着,等事情了结了,尘缘一断,自然会安然离去的。”
我和阿妈四目相对,如坠五里云雾,不明白刘婆婆说的未了之事是什么事。
我刚想问,刘婆婆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起身离开。
“天机不可泄露。”刘婆婆似乎猜透了我们的心思,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太爷爷就这样不吃不喝的躺着,我和阿妈在担惊受怕中又挨过了一天,阿爸还没有回来。
夜晚的坞子宁静神秘,从窗户望出去,大半个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今天的月色很好,天上的星星看得清清楚楚的,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太爷爷教我的儿歌:“天上一个大月饼,够吃十五天。如果你不信,抬头看天边,十五月儿亮又圆,二十二三缺半片,二十七八细又弯,三十晚上看不见。”那时候,太爷爷坐在院子里的矮凳上一边吸着水烟,一边教我,他的胡子很硬,一撅一撅的,他高兴起来时喜欢用胡子扎我,又痒又疼,水烟常常会呛得我咳嗽,太奶奶听见了,就会走过来拿过太爷爷的水烟袋,卷吧两下,丢到窗户台子上,“不要抽啦,林儿都咳嗽了。”每当这时候,太爷爷就会哈哈笑着:“不抽啦不抽啦。”记忆中,太爷爷似乎从来没有违拗过太奶奶的话,总是太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宠妻狂魔”,这让我阿妈心里一直很不平,因为阿爸并没有遗传下来太爷爷那样的优良品质。
月色清朗,我睡意全无,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衣到太爷爷的屋子里看了看,他没有任何动静,还是那样躺着,我有点担心,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子底下,微弱的气息吹到我的手上,让我心里暂时安静下来。
太爷爷老了,当年他给我唱儿歌时的欢快的神情已经没有了,此时,他就像一个待宰的羔羊一样等着死神将他带走。我感叹生命的迅疾与无情,太奶奶已经离开我们十年了,自从太奶奶离开后,太爷爷的精神就变了,他的眼角很少泛出愉悦的神情,他常常会一个人呆呆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