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条通往叶敬那座小院的捷径,巷子两边挤着满满当当的房屋,如果遇到对面有人走来,几乎可以肩碰到肩。
风大时,衣袂会被吹得鼓起一个大大的气包。叶敬和春林一前一后地走着。
毕竟少年天性,还是对新鲜事物好奇的年纪,春林一会蹦跳一会矮身,眺过高墙透过洞穴,窥视巷子两边人家的生活。
叶敬没有严苛地呵斥,只是偶尔在听到有人惊呼时,才提醒春林要注意分寸,而春林才摸着脑袋嘿嘿地傻笑。
可春林依旧我故我行,待走到巷子中段时,他咦了声,停下来叫叶敬。而显然,叶敬也听到了,正伫足倾听。
破旧的小院里隐隐传出哀嚎:“求求你们,再宽限几日,再宽限几日吧。”
“去你妈的,几日又几日,今日是个警告,再不还钱,你的夫人和女儿,就到红妆楼去赎吧。”
前面哀嚎的人悲鸣地求道:“我一定会还上的,你们先别动她们。”
这时,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大约是被堵上了嘴,又被人拳打脚踢了几下,两三个人才骂骂咧咧地开门走了。
叶敬和春林躲进了一家半掩着门的小院,待那些人走了之后,叶敬给春林使了个眼色,两人身手敏捷地进了那座破旧的院子。
“吴管事?”春林眼疾手快,拦住了要躲人且神色慌张的吴管事。
叶敬进来时,就把这院里的大概情况瞅了个清楚,这是座许久没人住的小院,近期又被人住了进来,没有经过打扫和修补,显得破旧,屋里放着简单的日常用品,仓促而简陋。
再看吴管事,本来圆润的脸颊变得如同失去水分的橘子,耷拉而松垮,身上的棉褂子也显得宽大破旧,他此刻正在穿一件外褂,似乎刚才是怕被人弄脏弄破了,才特意把外衫脱了下来。
吴管事见逃不了,整了整帽子和擦了擦脸,赔笑道:“姑爷怎么来了?”
叶敬不语,春林问:“吴管事怎么在这?你家不是在西南边上有大宅吗?”
“这是我刚盘下来的院子,想着过年了要租给别人,这不就抽空过来看一看,姑爷也到这边,莫不是也想买院子?若没有遇到心仪的,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二。”吴管事陪着笑,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狼狈,仿佛是春林他们的错觉。
叶敬从他的动作和站姿,却看出他身上有伤,恐怕还不轻呢。叶敬也打糊糊,说:“沈家明园一共十二位大小管事,吴管事是从沈公时便一直在香坊,手头上有三两座院子是应该的,说明吴管事善于储蓄经营。这一带外乡人很多,这院子很快便会租出去。”说完,还煞有其事地到处瞅瞅。
吴管事陪着笑,像是相陪,又似在挡着叶敬进屋。
看了一会,叶敬淡淡道:“吴管事忙吧,我还有事,就不叨扰了。”说完准备告辞走人。春林心中虽感诧异,可也依言跟在叶敬的身后。
还未走到院门,身后噗通一声,吴管事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说,“姑爷,求姑爷救救我吧,救救我一家老小。”说完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叶敬停下脚步,在回头之前,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炷香后,叶敬和春林出了小院,叶敬步履匆忙,春林也跟在后面脚步生风,“姑爷,那吴管事的话能全信吗?”春林问。
“但信其有,你去叫王洋,说是我叫他先护着吴管事,我回去找大小姐。”春林领命,走出去几步后又被叶敬赶上,一把夺了他手中的药包,而后又匆匆转身走了。
可沈翊不在毓雪院,叶敬找到印明,才知沈翊今日到了沛县,沛县是离庆安城最近的县城,同属庆安州,快马需要半个时辰,沈翊怎么也要晚上才能回到。
事态紧急,只能先处理。
印明听了叶敬所说,要去找阮管家,叶敬特别提醒:“先不要告诉沈公,一来大小姐还不知道,怕沈公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二来这事虽大,可事态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控,一切等大小姐回来再定夺。如果沈公怪罪,我一力承当。”
印明想了想,觉得叶敬在理,便带人到西南城区的吴家。
等一应事情交代清楚后。此刻此时,叶敬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但他实在不忍心沈翊从沛县赶回,再身心憔悴地处理这些事,他想帮一帮她,分担一些。
而沈翊这边,因着天阴路滑,又是雪融后的道路,就显得特别泥泞难行。沈翊坐在马车上,几乎要被摇散了架,可她又不能发脾气,因为身后的两辆马车上,坐着行帮的两位“能人”。
绝代风华的事终究纸包不住火,沛县一家零售店铺动作慢一些,被客人当场指出质疑,行帮就派出两名香料行家来调查,沈翊陪着走了一趟,不管是巧合还是有预谋,该做的还是要做。
制成香丸、香粉和香膏的成品,如果单靠色香味来判断,是很难鉴定真假。因为受天气潮湿储存的环境,会各有影响。如因此想靠此扣下罪名,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只是沈家一向做事低调积极,就算不承认出了问题,这态度嘛还是要做足了的。
沈翊在车上闭目养神,最近睡得晚,又睡不踏实,刚才着实演足了戏,此刻双眼发胀,气息短促,竟感觉出胸闷气短来。
果真是累了,她突然想,若是叶敬在身边,让沈翊靠上一靠,也是舒服的。
蓦地,马儿嘶鸣,车骤停。端坐的沈翊突然踉跄地往前扑,那心中隐忍的熊熊怒火喷薄而出,暴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