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锦袍的男子快步下楼,出了倚红楼,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恢复了惯常的优雅从容。
对面的“天下无美”不断有人进去,却许久不见他们出来,从前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内部摆设的花窗也被恰到好处地蒙上了一层轻纱,再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男子不由地皱眉,对身后的随从道:“寻芳楼几时变了招牌?”昨日明明还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夜之间。”那随从胆战心惊地应道:“属下本来是照公子的吩咐打压寻芳楼的生意,逼得她们走投无路,最后只能低价让出,再没有人能和我们争这花柳的生意。几天前还安静无声,今天早上忽然换了名字,然后就……我们倚红楼的老客人见她们家神神秘秘的,结果都……都去那里凑热闹了……”
男子伫立良久,也没有猜透他们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于是迈开长腿,大步朝那让他十分感兴趣的地方走去。烟花柳巷,有钱人的销金窟,醉生梦死的最佳**之地,他不能白白丢了这样好的生意,更加不能让处心积虑三年的计划毁于一旦,眼看着机会来了,他怎么可能拱手把最好的生意让人?
门庭冷落鞍马稀,这是他走近“天下无美”的第一印象,招牌簇新,赤金的几个大字,配合着无人问津似的门庭,无比矛盾,却不由地让人有些好奇:既然是“天下无美”,为何它还能如此嚣张?好像不怕别人不接近似的,这样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进得门去,眼前突然昏暗起来,谁都知道妓院的大堂最忌讳昏暗,可以迷醉、可以朦胧,却独独不能昏暗,客人都是去消遣的,谁愿意对着看不清的环境胡乱摸索?
可是,很奇怪的心理,他居然想看看里面会有什么,也许,只是主人的虚张声势罢了——
黑暗压抑的气氛,他越来越觉得烦躁起来,几乎想要掉头走掉,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丛朦朦胧胧的花影,看不清晰,影影绰绰,越走越近,光线越来越亮,仿佛是迷路的人惊惶之下陡然看到了出路似的欣喜起来,继而鼻端有若有若无的微风送来淡淡的花香,居然让他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寻花而来,还是路尽之处就该有柳暗花明。
“公子,这里真的是妓院吗?”身后的随从怔了许久才喃喃地问道。
男子这才回神,压了压心里升起的愉悦,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可不是来欣赏的,而是来探查对手的底细的。
“走吧。”他继续向前走,刚刚看不真切的花朵此刻完全出现在了眼前——石竹花。非常普通的花朵,在楚都到处可见,是最贫民、最让贵族不屑的低贱花种。可是,主人的设计很巧妙,各色的石竹花在宽敞的空间随意摆放,倚着高低合适的假山,绕着流淌中的小巧池水,姹紫嫣红却并不突兀耀眼,它们成了分界最好的自然景物。
分界……
男子又一次从美景中收回心神,举目望去,这再也不是寻芳楼那庸脂俗粉聚集的地方——原本该接客招待的大厅扩展了三倍的空间,被婉约的绿色植物分成了一个一个私人空间,不大,但是却别出心裁。他一个一个地数着,一、二、三……总共十二个……没有规则,却又隐隐有着什么规则,没有一个是相同的,又没有一个是脱离整体而存在的。
大厅里的光很柔和,他抬头看了看,簇新的琉璃盏高悬于屋顶,流光溢彩,照在小池泛着丝丝涟漪的波面上,一时之间,满园的银光流泻,竟如同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让男子想要发出的脾气也只能被压了下去。他居然找不到任何的茬,也因为这样,他心里更加烦躁。
许是见他在台阶上站了许久不动,终于有个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走上前来。
男子心里冷笑,装扮得再好看又如何?还不是要开门接客?不管是庸俗还是高雅,本质都是相同的。他正高昂着头准备好好打压来人,却见那走过来的黄衣女子将双手叠放在腰侧福了一福,声音礼貌却不谄媚:“公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需要?男子一愣,随后冷笑更甚,男人来这样的烟花之地还会有什么需要?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们能给本公子什么需要?”他故意刁难。
那黄衣女子却也不恼,只是礼貌地笑道:“天下无美,顾名思义,只要是公子想要的,我们就没有办不到的。”
男子嗤笑出声:“好张狂的口气!本公子想要的,你们就能办到?这家店难道是神仙开的不成?”
“公子说笑了。我家公子说了,这世上之人首先求的不过是衣食住行四样俱全,然后图的才是吃喝玩乐随意,这‘吃喝玩乐’四字就足以概括世间凡人的一切欲求。公子想要什么,赏心这便去为公子引路。”那女子淡淡说道,不慌不忙,显然是训练有素。
棕色锦袍的男子怔住,衣食住行?吃喝玩的虽然粗俗,但却不无道理,人生在世,所求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然而,他怎么能给对手完全的肯定?
他随手牵起假山上的绿色青藤,漫不经心道:“说来说去,不过还是妓院罢了。供恩客玩乐取笑,何必弄得如此清高?出来卖的,也能如此嚣张?”
那女子没有一丝羞恼慌张,笑道:“公子,这里虽然是寻芳楼的旧址,却早已经不是什么烟花之地,全名叫‘天下无美高级私人会所’。今日是我们开张之日,因此一应水酒娱乐设施全部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