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房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徐氏听到贺励来了,浑浊昏黄的眼底闪过一抹光彩。
贺励绕过屏风走进来,第一件事是对贺莲房招手,示意她过去:“你祖母身体不好,你才刚嫁人,离她远些,小心过上什么病气。”
贺莲房微微一笑:“怎么会呢?爹爹多虑了。”
“小心为妙。”贺励将贺莲房摁在桌前坐着,走过去看了看徐氏,神情冷淡,似乎除了必要的孝顺赡养之外,他对徐氏已经没了任何感情。贺励不是傻子,他能做到一品大员,成为皇帝的心腹,足以见得这是个怎样理智聪明的人。徐氏是他的生母,虽然做过不少错事,可她都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子不言母过,他不能对徐氏出手。但相对的,他也不会阻止有人对徐氏出手。可以说,何柳柳之所以能对徐氏下手成功,其中包括了贺励的默许。不能再让母亲这样下去了,否则迟早会毁了他心爱的三个孩子。
“母亲好好养病吧。”贺励只对徐氏说了这几个字,随后便带着贺莲房出去了,留下徐氏一个人躺在床上,瞪着帐顶,咬牙切齿,心底恨毒了,却也只能一辈子瘫在那儿。
父女俩在府中闲逛,期间贺励什么也没问,贺莲房也什么都没说,但很多事情,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在贺绿意被判处腰斩的那一日清早,贺莲房派人去了那家小院子,将上官氏给接了出来。玉衡还给上官氏乔装打扮了一番,保证不会有人认出来。经过他鬼斧神工的手,上官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受伤严重失去双腿,残疾地只能坐在板车上的落魄老妇人。为了让其保持安静,玉衡还顺手给塞了一颗软骨丸,所以上官氏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板车上,除了眼珠子,哪里都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带到法场这里来,难道是贺莲房死了不成?!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她的奢望,因为她知道那冲进院子里将她捉走的,都是贺莲房的人。就像是此刻,那个拉着板车的,看似粗犷的虬髯大汉,其实是个身手一流的高手,也是贺莲房放在她身边看守她的人。
若是想逃走……也就只有今天这个机会了。虽然这个机会渺茫的要命,但上官氏还是想要试一试,总比糊里糊涂地死了强!现在她这样忍辱负重的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可她浑身无力,就是能甩掉这些人,也跑不了多远啊!
正冥想间,远方传来一阵叫骂声,似乎是囚车来了,从上官氏的这个角度看不大清楚,只看到囚车里一个身穿白色囚服的女人,双手被铐在栏杆上,头发乱糟糟的,一副疯婆子相。周遭的百姓一边大声咒骂着“贱人”、“毒妇”、“死有余辜”……一边将手里的烂菜叶臭鸡蛋朝女死囚扔过去,那女人只一动不动,似是死了一般。
上官氏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女死囚她认识一样。可离得实在是太远了,女人的脸又被挡住,再加上烂菜叶臭鸡蛋什么的 ,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
直到女死囚被架上刑场,上官氏才听清楚他们口中的“贱人”、“毒妇”是谁,是绿意!是她的绿意!她最小的小女儿,她的掌上明珠呵!
如果有力气,此刻的上官氏必定是在疯狂的挣扎,偏偏大汉将板车拉到了最佳的一个视角,让她不仅离法场最近,而且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贺绿意跪在刑台之上。上官氏无声地张着嘴巴嚎叫,可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这个角落,因为在场所有的百姓群情激奋,要求立刻杀死贺绿意这个毒妇。陷害胞姐,非贺家血脉,却独占了十几年的千金小姐位置,害得侄子生下便是怪胎,更是恩将仇报想要毒死对她很好的贺老夫人……像这样的毒妇,真是死千百次都不嫌多!
不管上官氏怎样疯狂怎样绝望,侩子手的大刀终于还是举了起来。
贺绿意被推倒,手起刀落,整个身子便成了两半,中间汩汩流出血来,围观百姓中,不少胆子小的都把眼睛捂了起来。最可怕的是,这一刀下去后,皮连肉肉连筋,人却没死透,只拖着这断躯,苟延残喘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抽搐着死去了。
在贺绿意断气的那一瞬间,上官氏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一般,软倒在板车之上。她失神地望着刑台之上的尸体,哭都哭不出来。大汉拉动板车,挤出了人群,他将上官氏带到了某个僻静的地方,再行乔装一番,便瞬间变成了每日送菜进公主府的那个菜农——也就是聂四扮演过的那个,当然,他装的比聂四像多了。而上官氏则被堆在菜里,根本看不着。
若是平日里的上官氏,肯定会想到在这之后贺莲房会见她。只是,亲眼目睹女儿的死亡,对她来说实在是刺激太大,所以一时间竟失神地忘记了一切,直到贺莲房出现在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贺莲房,似乎已经心死成灰了。
“看完了么?上官姑娘感觉如何呀?”贺莲房淡淡地问。她看着上官氏痛苦绝望的表情,心里一阵快慰,终于也让她尝到了,失去亲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眼睁睁看着想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惨死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多么快活!
良久,上官氏盯着贺莲房的眼睛似乎能渗出毒水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怎么又是这一句?“你知道么,这句话,你的宝贝女儿绿意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