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新帝性情凉薄、冷心冷肺,可不是个仁慈之君,在对待大皇子、刘皇后等党羽以及朝中反对他的臣子时的行为更是可以称算是暴君。但终归丽太妃当年的善意是被他记住了。
丽太妃如今能安然留在宫中颐养天年想必也是皇帝的旨意。崇宁候府保持中立并未参与那场夺嫡之战,圣上待崇宁候府的态度一如先帝在时。在怀德兰家、仲安刘家等世家巨阀纷纷轰然倒塌之际,崇宁候府巍然挺立。在想到如今无外家的新帝愿意与丽太妃亲近,白家怕是要再度崛起了……
一时间殿内人心浮动,被邀请来参加寿宴的妃嫔命妇们心中各有思量,却都在不着痕迹地和荣氏等人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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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笙裹着软毛织锦斗篷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走在御花园的鹅卵石路上。
昨日刚下完雪,经过一个寒夜,雪不但没化反而冰冻起来,御花园的路径又都是鹅卵石铺成的,此时异常湿滑难行。
走在长笙左侧的小公公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他殷勤的托着长笙的胳膊肘,“白姑娘,这雪天路滑,您可小心点儿,千万别摔着了。”
昨日寿宴结束后,长笙和白锦珍姐妹两便被留在承舒殿,陪陪这个寂寞无聊的太妃姑母。
今早天还未亮时,长笙便被承舒殿的宫女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理由是太皇太后要见她。
太妃姑母风风火火地指挥着宫人替她梳妆打扮,然后她迷迷糊糊,睡眼惺忪地被送出了殿门。直到走了一半的路,长笙才反应过来她要去干嘛。
长笙默默掰手指数着,皇帝的娘叫太后,那太皇太后就是皇帝的爹的爹的媳妇,皇帝的奶奶……
嗯!反正不管怎样就是一个年纪比她小的老人家就是了,淡定淡定,她可是有经历过风浪的大妖怪!
太皇太后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身着一身暗红色金丝鸾鸟朝凤绣纹服,头戴双凤纹鎏金钗,端庄威严,仪态万千。
长笙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些勋贵间的礼仪,她十分熟练的给太皇太后跪地行礼。
听到太皇太后喊了“平身”,这才起身。
长笙感觉到有道锐利的视线一直才她身上来回扫视,长笙低眉垂目感觉有些汗毛竖立,就在这时太皇太后开口了,声音也同样是低沉威严:“好孩子,近前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长笙抬头走近,太皇太后此刻神情倒是温和,高高梳起的发髻已有不少银白的雪丝,鬓角额头也都刻上了皱纹,但她皮肤白皙保养得当,五官精致,看得出年轻时也曾是有倾城的容貌。
鉴定完毕,太皇太后总算露出一个微笑,她转头对站在身后的一个妇人道:“就是这孩子得了佛祖的缘,济慈大师将自己随身的佛珠都送了她,今日一瞧,真是个可心的好孩子。”
那妇人笑着应是,说这是白小姐的福气云云。
又来了,又来了!
长笙在心底暗暗翻个白眼,那老和尚可真是神了,因为他给的一串什劳子佛珠,自己都快成这京城里人人都想瞧新鲜的稀罕物了。
作为一个精灵鬼怪,长笙对于这个也许已经看穿她身份、还算有几分真本事的老和尚颇为忌惮,而近些日子常常有人在她面前一脸“你得了佛珠,算你走运真是好羡慕好嫉妒”的表情,长笙真是烦不胜烦。
鉴于眼前人惹不起的身份,又不能说其实我一点不在乎那串珠子,你喜欢就那去吧……之类的话,只好挤出假笑,万分谦虚恭敬地应和着。
寿安宫里的气氛分外和谐,太皇太后拉着长笙的手闲话家常,她随意地问东问西,长笙却答得异常谨慎,主要是怕说多了露馅。太皇太后还问起了她在北疆的事,长笙便将从北疆回京路上的遇到的趣事讲给她听,太皇太后听得很是入迷。
长笙倒是慢慢喜欢上这个“年纪轻轻的老人家”了,嗯……太皇太后在得知她还未用早膳后推给她的几盘点心之后她更喜欢了——梅花酥、果酱金糕、芸……宫里的点心比侯府还要精致,御厨们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唔……这个蟹壳黄最好吃!
一老一少相谈甚欢,等长笙告退出了寿安宫的大门时已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殿内安静了下来,太皇太后有些疲惫,被扶着去贵妃榻上歇息,她挥退了众宫人,只留之前一直贴身伺候的那妇人为她按揉太阳穴。
“云姑,你看这姑娘如何?”太皇太后闭眼问道。
“这白家姑娘既能得济慈大师的缘,便说明她定是个福泽深厚的,且看这姑娘眼神清澈明亮,想必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娘娘该是能放宽心了。”
云姑从太皇太后入宫起就伴在其身边,自先帝驾崩和那场宫乱之后,太皇太后一下子就老得白了头。这个天下至尊至贵的女人在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没能含饴弄孙,眼睁睁得看着膝下的儿孙们手足相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就是天家啊!云姑很是心疼这样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中透着迟暮:“白家嫡女,身份也够了,她还是丽太妃的侄女,想来皇上不会对她太过排斥吧!”
她亏欠续儿那孩子太多了,总得让他有个继承皇位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