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六年,二月,乙亥。

上谕:命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李东阳、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陆简为会试主考官。

二月,壬戌。

五更刚过,店内伙计拉起沾雪的门板,被一阵呼啸而来的冷风吹得两股直颤,却不敢出声。只用力紧紧单薄的衣裳,瞥了一眼楼上那一排房间,心头火热。

今日放榜,若是楼上哪位老爷上了殿试金榜,赏钱…嘿嘿…伙计心里正美,转头就是一筷子,掌柜板着一张脸,再没了和气模样,“磨蹭什么呢,误了举人老爷们看榜,你担待得起么!”伙计捂住脑门,笑嘻嘻作揖,连连讨饶,放好门板,挂上幌子,轻手轻脚往后厨帮忙去了。

掌柜回房,对着供奉的关公像拜了又拜,“关老爷,今年您可要继续照应小老儿的状元楼呀。”

二楼东侧,一排五间天字号上等客房。

四间房门已开,仆役们忙上忙下,却有余下一间客房,依旧静悄悄的,似是无人在内。

一位与门内相熟的举子心中暗自纳闷,莫不是睡过了头?忆及此子年岁,更觉大有可能。立即上前敲了敲门:

“徐贤弟,可醒了?”

不多久,一襕衫举子打开房门,面上犹带三分宿睡后的潮红,“宋兄”。

襕衫举子姓徐,单字穆,年方十三,因族中排行第七,相熟之人多唤“七郎”。

徐七郎一身玉色儒衫,配同色方巾,虽年纪尚幼,稚气未脱,却可望见长成后的俊容了。特别是一双眼睛,墨色如翡,极为灵动。

宋举人已过弱冠,因这位小同乡年不满十五,却已是举人出身,格外高看他一眼。又因其性情温和,稚气未脱,心中已将其视为族中小侄,平日里也多加照料。如今见他一副还未睡醒的憨样,只朗笑道:“还不快快洗漱,再迟,便要错过放榜了。”

徐小举人面上闪过几许尴尬,摸摸自家脑门,转身拖出一个总角小童,“徐小天,听见没?给我打热水来。”

宋举人又叮嘱几句,这才匆匆下楼了。

待宋举人的身影消失在木梯尽头,徐穆关上房门,半倚在门板上,深深松了一口气,面上显出几许不符年龄的深沉之色。

从新出土的墓葬中忙出身来,刚进研究所,便听到仪华姐失踪的消息,心神俱骇,正要出门去寻,想是昼夜未歇,自己又昏了过去。

谁知,一梦千年,物是人非。

自己一朝穿越,竟由中年回到少年时候。该庆幸,原身家境单薄,父母早逝,靠族中帮衬才有今日,身边只有一个不知事的小童。若是在大同府家中,简直要分分钟露馅。

然而…徐穆转身望了望半新不旧的木质房门,思及今日放榜,无声苦笑。却绝不是可高枕无忧的日子。

正思量间,书童端来一壶热茶,一碗白粥,配一小碟掌柜家自腌的小菜。

一碗热粥下肚,捧着热茶,徐穆却是心如擂鼓,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会试放榜!

虽说原身天资聪慧,于会试场上笔走龙蛇,自认名次不低。但原身到底置身乡野,能不能得中,还是五五之数。

要知道,此次会试主考官便是弘治、正德两朝阁老,名垂青史的李东阳。现任太长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

更别说之后的殿试。

此身年仅十三,按照古人的说法,正是舞勺之年。便是今番落第,日后也定是三年复三年,最不济范进中举就是自己的明日。

想到这里,徐穆皱紧眉头。

怎么办?

枯坐半晌,终究还得自我排解。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事到如今,坐以待毙也不是男儿作风,自己风风雨雨近三十年,又岂是虚度的!

门外,各地举子们高谈阔论之声不绝于耳,各地口音混杂,委实热闹。

打定主意,徐穆起身,拂了拂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正欲推门而出。书童却先一步打开了房门,神色激动难掩,“报信的官差来了!”

哦?

徐穆无声而叹,该来的还是要来。

“方才有快马驶过,却是往贵客来酒楼去了。”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毛澄、顾清都在贵客来。”

“贤弟此意是……”

“唉,此番春闱,头三甲多半已定。先前揽英阁的那幅考题,唯有他二人答得最是出彩。听说,连王学士都称赞不已。”

“贤弟莫慌。历来春闱,多取三百,三鼎甲难求,却岂会无我等容身之处?”

“李兄此言甚是…”

徐穆下楼之时,大堂已是座无虚席。众举子高谈阔论,好不热闹。徐穆正踌躇,忽见宋举人的书童走上前来,“徐举人,我家宋郎有请。”

徐穆欣然前往。

行至桌前,见有两个陌生面孔,连忙上前施礼:

“在下大同府徐穆,见过两位仁兄,小弟有礼了。”

“徐贤弟有礼。”

徐贤弟约莫志学,然仪表不俗,言行得体,可相交。两人皆有城府,又思及其年纪之轻,若是一朝得中,便是少年得志,前程似锦,面上更多了几许热切。

“在下南昌府高江。”

“在下庆阳府李梦龙。”

两人表明身份,将徐穆让于座中,接着谈天说地。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快马的差人一拨接着一拨在长街驶过,徐穆听着三人交谈,忽然觉得腹中饥饿,便让店家买来炊饼充饥。

宋举人几人知道徐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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