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严肃老成,此刻突然一笑却是出奇的柔和。嘴角浮起的浅浅笑纹,波光漾漾的弯弯眉眼,可拟冰水流春,冬雪初融。
——顿生惊艳。
沈昭看着镜中反射的如玉少年,大有吾家兰阶玉树之感。
“阿慎,你该多笑笑的。”
他忍不住开口调侃。
“幸好我家阿慎长在深山,若是走在繁都闹市,还不知要撩拨多少女子芳心……”
“那师父,若是我心悦之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怎么会?阿慎这么好,那人定然是喜欢你,女儿家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已停了。
几只小雀拍打着微湿的羽翼,叽叽喳喳的私语着,停在了窗户边上,好奇的往里看。
赵慎满眼盛着雨后闪耀的阳光,五指掩面,轻轻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么……师父,借你吉言……”
那位所谓的故人,沈昭总算知道是谁了。
若是在江湖上提起陵真道人,那定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作为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大宗师级别的人物,没有人知道陵真道人到底活了多少岁,师从何门何派,行踪何处。他更像是一种信仰,在风雨中来去的江湖人因着他的存在而坚信武功的极处还有前路,方知吾道不孤。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陵真道人尚还有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师弟。
叛出师门,默默无闻。
说起来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
沈昭只听师父很久以前简单提起过,门派这一辈还有个天赋极好的师弟,据说继承了他那位师叔的衣钵,擅使长刀,年纪轻轻刀法精妙,而这位天才,没想到现如今就近在眼前。
原来还有这层同门关系啊,沈昭失笑,再仔细看看,发现这位同门师弟其实长得很不错,入鬓眉丹凤目,称得上英姿勃发。
只不过他气质太过沉静,武功高深又刻意收敛,乍一看去只觉稀松平常,只有越看才越察觉出,某种隐藏极深的,极其锋利的意味。
“陵真派冲虚门下郦北刀,”他不过睫羽一抬,目光就牢牢锁定住了沈昭,眸子里的锐气伴着蓬勃的战意一同倾泄了出来,扬声道,“奉家师之命,特来践当年雪霁之约。”
郦,郦北刀?
他话音刚落,空荡荡的大厅里便突兀的响起了一声脆响。
杯子碎了。
柳晴脸色一白。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天底下还能有几个晋升宗师的天才?郦北刀便就是师叔为雪霁之约,苦苦寻求的佳徒,似乎也并不奇怪……
雪霁和青霜,原本是陵真镇派的兵器,一刀一剑,绝不输兵器谱上排名前十的神兵。当年师叔叛逃,便带走了雪霁,师父奉命追缴叛徒,然而手持凡铁不敌雪霁,师叔也不愿仗兵器之威。
他们便约定一甲子之后,要凭徒儿重新定了胜负,胜者带走雪霁,输者,生死不论!
实际上,当年柳雾年不及冠,已然展现出极其出色的天赋,师父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会输的问题,可任是他也想不到,师叔竟是搜罗到了郦北刀这种百年难遇的天才。
师兄虽名声不显,不过早已位及宗师之境没错。但郦北刀赫赫凶名在外——当年玩笑一样定下的雪霁之约,如今更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生死约战了。
由不得她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