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交加的黑夜,怒号的狂风几乎要将满山的绿树连根拔起,闪电自云天上歪歪斜斜地劈下,引来了震耳欲聋的滚滚惊雷。
“走!快走!他们追来了!”
暴烈的骤雨里有两个身影在踉踉跄跄地奔跑,他们一高一矮,身上披着破旧的蓑衣,奋不顾身地向前狂奔。
地上的泥浆飞溅起来落在两人身上,跑在前头的那个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往前一扑,狠狠摔在了泥地里。
“姐姐!姐姐!”一个幼小的身影冲到她跟前,使劲将她扶起来,“你再坚持一会儿,前面似乎有人家,我看到光亮了!”
她揉着崴疼的脚踝,勉强抬起头来。
风潇雨晦里,她看见了一点昏黄的灯光,虽然模糊不清,却像是黑暗里的微火,刹那间勾起了她所有的生存yù_wàng。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克服脚踝的剧痛,咬紧牙关站起来的;也忘了自己是怎样在弟弟的搀扶下来到那座燃灯的院落跟前,只记得两人冲到那儿疯了一样地敲门,等门被人打开的时候,两个袒胸露臂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们的身上只疲了一层薄纱,妖娆的胴体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她们的脸上堆着僵硬的假笑,待看清她是个姑娘后,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求求你们!收留我们一夜吧!”她低着头,弓着背恳求,就差没有下跪。
可门边的女人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讥笑,“姑娘,咱们这儿不收留女客,你身边这男孩儿要是再大一点,咱们倒是愿意留他一夜。”
“求求你们行行好!”她在大雨里冷得打哆嗦,一手紧紧搂着年幼的弟弟,“收留我们一夜,哪怕住柴房也行!”
“可咱们不能坏了规矩,”姑娘们摇着头,笑盈盈地要将木门关上,“对不住了。”
“等等!”
刚刚虚掩上的木门突然又被打开,有人举着一个明晃晃的莲花烛台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她走到两个姑娘中间,抬起头端详着门外的深夜来客。
那是个年长的妇人,雪白的长发,苍白的脸,还有一对红褐色的眼珠。
这对眼珠在烛光下透射出玛瑙般的冷光,它们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最后渗出了淡而狡猾的笑意。
“姑娘,进来吧,这两个丫头不懂事,别跟她们计较,”她将两位客人引入了温暖的内室,“你浑身都湿透了,我领你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温暖的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潮湿糜烂的香气,曈曈烛火摇曳不定,人影投落在墙壁上变得巨大无比,她跟着在那人身后,冷得发抖,“那我弟弟怎么办?”
“我们会照料他的,”苍白的妇人举着烛台带她走上了陈旧的阶梯,“你安心跟我来吧。”
她犹豫着走上了狭窄的木梯,每走一步脚下的木头都嘎吱作响。
她忐忑不安,回头看了弟弟一眼,发现他正站在阶梯下,用警觉的目光盯着某一个无人的方向。
“阿晏,怎么了?”她停下了脚步,轻声问他。
男孩儿转过脸来,向她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的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她只能看清他的一双眼睛,这双明亮的眼睛充满了戒备和不安,跟她的一样。
方才开门的两位姑娘此时款摆着腰肢走到男孩儿身边,她们一左一右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一张堆满食物的长桌边。
“来,吃点东西吧,让你姐姐去换身衣裳,她马上就会下来的。”一个姑娘从果盘里取出了一个新鲜的苹果递到他跟前。
那个苹果很红,红得像个滴血的心脏。
她的心突然抽紧了,刚要发出叫喊,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赤身luǒ_tǐ地躺在一个浴盆里,热水没过了她的胸脯,雾气缭绕于她的周身。
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从浴盆里提了起来。
那是个男人,她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却相信他是只野兽。
她拼命反抗,用手打他,用指甲抠着他掐住她脖子的手,可万般挣扎都无济于事,他轻而易举地将她从浴盆里提起来,扔在了地上。
她□□,满身是水,掉在地上就像是一条落在砧板上的鱼。
那头野兽扑到了她身上,她嘶哑着嗓子拼命尖叫,胳膊挥舞着打翻了椅子,双腿不要命地踢蹬,木桌长几接二连三地倒地。
她被人大力地抽了好几个耳光,抽得眼冒金星。
不知过了多久,有异响传来。
“砰!砰!砰——!”
似乎有人在外头砸门,她已疼得意识模糊,却陡然听见了那狂暴的声音,立刻用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呼救。
随着一声巨响,木门訇然敞开。
她看见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孩儿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斧头,他的呼吸急促,眼里凶光腾腾。
“阿晏……是你……”她认出了门外的弟弟,哑声冲他大喊,“你快跑!快跑!”
可他置若罔闻,眼睛死死盯着扑在她身上的男人,她拼命催促他离开,可他却突然冲到了她跟前,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斧头用力砍了下去。
热血顿时溅了她满身满脸,她猛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一场噩梦就此终结。
莘湄儿缓缓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刺眼的烛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她半眯凤目,伸出葱尖般的纤纤玉指轻轻揉着一侧跳动的太阳穴。
又是这场噩梦,她已经翻来覆去做了好几年了。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