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神色,像是有人欠了你五百两银子似的,一定又没等到你弟弟吧?”
莘窈从黄龙津悻悻然返回悦音坊,前脚刚跨进门,后脚老鸨便扭着腰走到她跟前,她揶揄道,“又不是亲生弟弟,有必要那么念念不忘吗?况且一年过去了,他投胎都投好了,还有什么好惦记的!”
莘窈横了她一眼,不说话,自顾自往楼上走。
“弟弟没找到就没找到,你别魂不守舍的,”老鸨紧随其后,不停絮叨,“你好好准备,明天陆廷尉就来了,我已经派人报了信儿,你千万别出岔子。”
莘窈横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自顾自回到房里。
当时正值傍晚时分,莘窈沮丧中无心思量他物,干脆脱了衣裳,解开发髻,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天亮。
起床后,想到夜里要办正事了,她总算有了紧迫感,起身趿拉着绣履,匆匆漱口洗脸,随便吃了些点东西便开始做准备了。
她设想了无数种场景,无数条台词,宛如一个戏子预先排演一般,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在屋里演习了一遍,她猜想着那个陆廷尉会说什么样的话,而她又该怎么接才能接得巧妙又讨喜。
太阳将要落山时,她开始精心梳妆打扮了。
红裙销金带,螺髻配金环,纯金与绛红是悦音坊莘湄儿的标识。
她略施粉黛,打量着自己倒映在铜镜里的美丽容颜,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廷尉大人,您喝一杯。”她拿了一个空空的酒杯,翘起兰花指,对铜镜作出娇媚动人的微笑。
不行,这样太殷勤,她该收敛一些,方显矜持神秘。
“廷尉大人,您请。”她减淡了几分笑意,下颌微抬,摆出冷艳的姿态。
不知那陆廷尉究竟喜欢哪种女人?
他fēng_liú成性,想必太容易到手的女人是没法让他神魂颠倒的。
莘窈细细琢磨,不过没关系,虽然今晚她要从他身上大捞一笔,却并不需要他真的爱上自己,而是……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好了没有?”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鸨姐儿帕子一挥,径直向她走来,“一个人在屋里搔首弄姿干什么?要骚去那陆廷尉跟前骚去啊!”
莘窈收起兰花指,没好气地问道,“他来了?”
“来了来了,我把他安置在西边最偏僻的那间厢房里。”
“你的人也来了?”
“早来了!”
“安置好了?”
“用得着你操心?”鸨姐儿不耐烦道,“快去吧,快去吧,别磨蹭了!”
莘窈被她推搡着走了出去,悦音坊里生意兴隆,鼓乐齐奏,笙箫悠扬,女郎一身红裙金环的行头,即便走在花娇柳媚里也显得张扬明丽。
“今晚该投怀送抱就投怀送抱,千万别矜持,演得露骨些,必要的时候脱两件衣裳也没什么的,咱们要快速收场!”进房前,老鸨突然揪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这样那样地吩咐。
莘窈会意地点了点头,胖胖的鸨儿立刻退开了。
女郎深吸了一口气,挂上了舞女特有的笑容,缓缓将门推开。
西厢房冷清陈旧,今夜为了迎接陆廷尉,开了一天的窗通风,又叫人仔细装饰洒扫了一番,此时烛光柔亮,素来冷僻的厢房透出几分与以往不同的温馨和幽静来。
陆大人此时就站在柔和的烛光里,他眼望轩窗,负手而立,光是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便令人浮想联翩。
“廷尉大人。”莘窈细声细气地唤了一声。
陆廷尉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随即向她欠了欠身,“莘姑娘,你终于来了,可叫在下好等。”
这简单的转身微笑,欠身行礼,若是让寻常男子来做,定然平平无奇,而他却不同,他能将最平凡的动作展现得潇洒自如,别有风致。
莘窈看在眼里,心中暗暗佩服他的施魅手段,面上却不为所动。
先前在屋里练过的各种词句,各式媚眼,从她的脑海中滚滚而过,结果却一个都没有用上。
她自发地开始临场发挥了。
女郎痴痴地望着他,望了半晌,突然‘嘤咛’一声,飞奔而去,轻燕般投入了他的怀中。
“小丫头厉害啊……”老鸨隔着门缝偷偷窥视,嘴角忍不住露出奸笑。
莘窈将脸靠在男子温厚的胸膛上,脸上挂起甜蜜的笑容,两排银牙却是紧紧咬着——真是奇了!为什么每次逢场作戏都跟她事先设想的不同?她为什么要即兴发挥?
不过即兴发挥的收效往往比预谋来得好。
“陆大人可知,湄儿私下从不见客,”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眼波盈盈赛秋水,“唯独这次…… 为陆大人您破了例。”
“当真?”陆大人笑得温文尔雅,他用一只手轻轻搂着她的腰,“若当真如此,那陆某实乃荣幸之至,可据我所知,江巡抚也曾获此殊荣。”
莘窈一愣。
没错,她确实不是第一次私下见客,只要银两的数目合她心意,她偶尔也愿意屈尊下楼陪人喝几杯小酒。
“廷尉大人哪儿听来的混账话?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江巡抚。”女郎掩口轻嗔。
“酒场上的传言罢了,我不过是随口一提。”
“男人在酒场上说得话有几句是真的?大人竟然相信那群酒徒之言?”莘窈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背过身去。
“都说了是随口一提,一句玩笑话而已,姑娘怎么就生气了?”他的口吻谦逊,笑容一尘未变。
莘窈回过头,她已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