尪娘示意小丫头坐到床边,小丫头满脸委屈,尪娘轻轻拍着她:“我知道阿骒全是为我着想,我锦衣玉食,已经比人好了太多。日常衣食虽比不上最好的,但从未有克扣。住的虽不是高楼广厦,但窗明几净,我已满足了。”
“娘子总是这样!”阿骒抽抽搭搭哭了,尪娘握紧她的手,听着阿骒哭诉,“娘子总是对别人宽容,从不想着自己!那天我遇到清河郡与临川郡下的人,两个小宫人表面恭敬,转身就听见她们说,娘子你连个郡主都还不是,谁知道能不能熬到嫁出去受封……”
“……她们太恶毒!我气不过,把一桶水全泼她们身上,那两个不知好歹的才闭嘴!”阿骒说的激动,全然没注意尪娘眼中一闪即逝的痛苦。
“以后不能急躁,你这是让我在两位郡主前失了面子。”尪娘双手抱在胸前,把自己抱成一个茧。她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呼吸却很急促。阿骒还想辩解,妇人赶忙拽走她,指使她去后院拿梨羹。
妇人接着把被子卷好边,用手指轻揉尪娘紧蹙的眉心:“小丫头不懂事!以后我叫她再不乱跑了。我着,她拿起手边的《博物志》读了起来。
“阿妈,我没事的。我自己看也行……”尪娘挣扎着想坐起来。
乳母把她按了回去:“阿妈多久没给你读书了,快好好听着吧。”
听着乳母温柔的声音,尪娘绷紧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开始睁着眼,听得兴致勃勃,还有精神喝几口阿骒奉上的梨羹;听着平和的声音,尪娘最后睡着了,嘴边噙着笑,是很放松的模样。
看尪娘睡踏实了,燕燕才敢从屏风旁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粗鲁,房内的人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但她还是尽量做到轻手轻脚,以最大的尊重来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她走进床头,案上摆着瓷碗,瓷碗里放着两个银匙。银匙尤其精美,勺面上还刻有花草纹。她深吸一口气,浓重的香料味和极淡的梨香窜进鼻孔,她有点不习惯这浓重的味道。
旁边木架上的铜盆暗淡无光,丝质的手巾虽干净,边缘已经磨出毛边。燕燕走到梳妆台边,铜镜放在盒里,粉盒摆在角落,两根素钗的钗头生出点点锈迹,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最后,燕燕在梳妆台旁的小文具箱里看到了墨与砚,墨块蒙了一层灰,看来尪娘真的病了很久。
真想看她漂亮开心的样子……燕燕回忆着当年在春风中拎着箱子的腼腆少女,她扭过头,床上形容枯槁的尪娘仍紧闭双眼。
门口又传来敲门声,不同于裴内监的得体,门外人似乎有些焦急,有节奏的敲门声像是鼓点,惹得尪娘翻了个身,马上要醒来。
“来了来了!请问是尚药局的医官吗?”阿骒踩着小碎步走向大门。
“正是。”门外人高声回应,敲门声却还没停,“专门来医你主人的病!”
声音有点熟悉,不会是……燕燕还没来得及反应,尪娘直接坐起身。她顾不上穿鞋,踩着罗袜站起身。
“你是……”尪娘踉踉跄跄小跑到门边,“你是哪来的医官啊?”
“宫外来的医官,特地带了能医娘子的药。”
“你带了什么药?”
刘三郎在门外笑道:“一味曰守宫,一味曰当归,一味曰莲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