垵,埯也;坻,渚也;垵坻之地,近水而物饶也。
垵坻城,作为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城池,临水而建,虽是以城称之,实则却没有城池该有的规格,反而更像乡野之地,若是无四处游乐的游人旅客,严格地说其实更似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事实上,一甲子之前的溪风版图上并没有垵坻这个小地方,世间知这小岛也仅不过误入或走出之人。
一来垵坻地处偏僻,虽物产丰富,无论经济往来还是物资交流却都不如何便利,实在没有建城的意义;二来,垵坻地域人口其实更类似于村镇,像当初那种规格在溪风帝国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实在没有单独记录史册的必要。
若非一甲子前从这儿走出了个学识贯古通今的读书人,这座江上小岛,世间又有几人知晓呢?
若非当初帝君亲赐垵坻之名,这个物饶却偏僻的角落怎会有无数人慕名而来呢?
垵坻近水也多水。
还未至梅雨时节,垵坻城中便已开始了淫雨霏霏。
细细密密的小雨如同女子半遮的轻纱,朦朦胧胧,让这个富饶的小城添了几分难言的韵味。
街道上油纸伞一顶接了一顶,密密麻麻,伞下单人双人三人皆有,熙熙攘攘。
似乎连绵细雨也未能稀释了游人们游玩的雅致。
只是只要在在街道上微微驻足,你便会发现些古怪:其余街道皆熙熙攘攘,城北的一条街道上却寂寂无人,似乎是被世间遗忘了的角落。
一柄月白色油纸伞自纷杂伞流中分出,拐入那条街道。
然而只走了几步,月白色油纸伞的主人便被一好心人叫住了。
“孩子,回来,那里去不得的!”
月白色油纸伞的主人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穿了身同样月白的衣衫,闻言转过身来,好奇道:“哦?怎么说?”
好心出声的中年妇人微微一呆,好漂亮的孩子!
少年见妇人不说话,低敛下了眼睑,乖乖道:“不方便说吗,那就算了。”语气有些失落。
“不是,不是,大伙儿都知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妇人连忙摇头,“就是挺晦气的,听了不好。”
少年温和道,“没事儿,我正要去那街上寻人,婶婶不如同我说说,先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那妇人闻言却脸色骤变,连忙将少年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什么人,是不是亲人?”
少年微微摇头,“别人托付的,不熟。”
那妇人这才松了口气,又接着低声道:“娃儿,那婶婶跟你说,你就别去了。前几天这条街上一街的人都死了,没一个活的,官府里也没人出面管,估计是摊上了大事,不能掺和的,懂不懂?”
少年想了想,认真点头。
妇人上下打量了番面前漂亮得不像人的孩子,“真懂?”
少年再次点点头。
“那就行,看你打扮,估计读了不少书,应该是懂的。”妇人这才放心,“对了,你一个人?你家大人呢?”
少年眨了眨眼,笑而不语。
妇人立即醒悟,人家一看就知是富黍子弟,怎会同自己一乡野之人说明身份,“行了,那你就自个儿快去找大人,别让大人们等急了,去吧!别贪玩,啊?”
少年又眨了眨眼,冲妇人温和一礼,“多谢婶婶,那我就去了。”
“这么客气,快去吧!”妇人笑眯起眼,冲少年挥手道。
少年也冲妇人笑了笑,礼貌点点头。
妇人又被晃花了眼。
半晌后,妇人回过神来。
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孩子早已离开。
她微微摇了摇头,觉得好像大梦了一场。
天底下竟会有这般人儿,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漂亮得不像话。他家大人真有福气,不过也是真疼人,眉间那朵银色雪莲也不知道哪个大人给涂的,跟真的似的,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清冷如仙,对,就是这个,也就这个味儿了吧......就是脸色好像太苍白了些,估计这就是人无完人吧......
在中年妇人暗自嘀咕时,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早已拐了个街角,直接入了那条妇人说死了一街人的街巷,默然穿梭于一座座院落。
只是简简单单地穿行,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四处查看,似乎是行走在平常的街巷。
几日的阴雨连绵,院落中早已看不到什么血迹,更没什么打斗的痕迹,也并不如想象的脏乱,只是因几日无人收拾有些萧索。
一点也不像遭了屠戮的地方。
只是没了人声,一切都寂静得让人压抑,有些窒息。
少年安静走过一座座院落,微微低头。
心中却愧疚失落到了极点,已不知道歉了多少遍。
可又有什么用呢?
一街巷的平民因他的失误而死,有关系的,毫无瓜葛的......他早该有所安排的。
可那是他的亲人们啊?他难道真不该对那些人有期望吗?......是他太天真了吗?
印象中从不是这样子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怎么会是这样的?
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幕,有雨丝落在少年稚嫩苍白的面容上。
少年突然有点委屈,也有些愧疚。
可......习惯了微笑,走在死寂的院落中,他竟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原来面具戴久了,真的是会摘不下来的。
不知不觉,少年已走到了街巷尽头。
他微微驻足,看着最后的简陋院落,心中像堵了块石头般,有些难受。
他曾记得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