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洲盘桓了两日之后,商队就上路了。
阳关以东的河西之地,自古以来广袤人稀。
而经过汉末以来100多年的历次祸乱,这个地方的人间烟火就愈加的稀薄了。
有时在路上走了日,除了几处官家的驿站,了无生机的坐落于荒原之上,连一户牧民的人家都看不到。
好在荒原地带的灌木、蒿草随处可见,随行驼马每日填饱肚皮不成问题。
路边有些早已废弃荒芜的土城、村落,虽然人去楼空,但村中的井池尚在,还有可供人畜饮用的苦水或者甜水。
商队在这条道上行走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沿途的山川风物,伙计们早已了然于胸。
一个荒村有几口枯井、在什么地点,村中有哪些还在挂果的老树,秦冲他们甚至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段行商的路途,虽然有些冷清,但与阳关以南以西那几段黄龙沙海的炼狱相比,简直就是在天堂了。
荒原之上有很多的野味可以猎取,像奔跑的野兔、撅着屁股挖洞的旱獭,还有成群奔跑的黄羊、野马等等。
包括爷爷在内的全体商队成员,几日前就纷纷取出了皮囊之中的桑弓羽箭,一路东行、一路放牧、一路狩猎,日子过得逍遥而自在。
每日晚间在野外荒原为床穹庐为被,白天的猎物剥皮净腹后撒点池盐放到熊熊的篝火上烧烤,用沿途采摘的果蔬作为配料,简直就是人间的美味了。
比途中车马野店那些难以下咽的馊水饭食,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
我慢慢明白,为什么人们一旦踏上了行商之路,很少有中途转行另谋他业的商者。
历经万般辛苦之后所获取的这种短暂的舒适和福分,胜过了人间任何的琼楼玉宴。
如爷爷、外公这般早已功成名就的老者,不愿在“清风泽”的家中安度晚年,还和我们这些青壮后生们一起过沙海、踏黄龙,风餐露宿、以身涉险。
除了家业的传承之外,为的就是这样的幸福和自由。
当然,如此安宁的旅途生活也会经常被一些外来者所打断。
除了途中少量的苍狼猛兽、官家恶吏之外,还有一种比前者厉害百倍、让途中商家胆寒的同类,那就是来去无踪的盗匪。
虽然说盗亦有道,大多数的盗匪只图钱财不害性命,既图财有取性命的只是少数。
但钱财对于大多数的途中商者来说,就是身家性命。
钱财没了,此生也就有家难回了,比一死百了要痛苦上百倍千倍。
我家商队的伙计中间,就有一些这样的老人。
原本是家境殷实,富甲一方的异国豪门。
结果因为一次道上的劫持、而散尽了全部的家财。
从此不得不浪迹天涯,在爷爷的商队里寄托凄惨的余生。
途中我们经过了当年匈奴休屠王、浑邪王的故地,那座因“城下有金泉,其水若酒”而得名的古城。
出此城往南行走约百十余里,在与“天之山”的相连之处有一片开阔平坦的荒野。
在这里,我平时第一次遇见了商者眼中的魔鬼,荒原上嗜血贪财的巨匪。
足足有一百多人,清一色的蒙面黑衣、手持弯刀、每人一骑快马从四面八方咆哮而来,发出了一片让人丧胆的嗷嗷之声。
看到此等场面,我吓得浑身血液几乎都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和当初在阳关之外初遇恶狼时的感觉没有二样,不由自主拔出腰间的短刀准备迎战。
“少主莫怕,都是老爷的故人”
身旁的秦冲虽然也挺直了腰杆、手握桑弓,一副随时战斗的架势。
但他的语调很是平静,没有我如此的紧张。
看来这样的场景,在行商的路上他们已经见得多了。
有时会是沿途的驻军,有时则是这样的盗匪。
秦冲的话音刚落,悍匪的马队突然停止了前进喧嚣,在我们前方的荒原里一字摆开。
不久,一个首领模样的家伙离开了队列,来到了爷爷他们的马前。
我惊出了一声的冷汗,生怕爷爷有什么不测。
看到外公和我那几位武功高强的师兄都手持着刀剑,守护在爷爷的左右,我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几位师兄都是外公在王城禁军里做教头时最忠诚的部下,如今又被外公纳入帐下,成了我家商队的护卫兼伙计。
因此这一百多人马的匪帮,真要是和我们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不过我们出门行商之人万事以和为贵,爷爷说过能够用银钱解决的问题,永远也不会动用拳脚刀枪。
马上的来者抱手对爷爷作了一揖,说了些啥我没有挺清楚,荒原上的风声很紧。
但见苏德尔苏叔手持一个皮囊打马迎上前去,和来者打了个照面后把皮囊交给了对方。
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之声,匪帮的马队快速让出了一条道来。
“走咯”
随着外公的一声大喊,商队又缓缓的启动了,沿着原有的路径向东而去,离开了这片险地。
为防不测,外公、商队的护卫,还有我们这些青壮的伙计都自觉的守护在驼队的四周。
直到匪帮马队的铁蹄之声完全消失在天之山背后的丛林之中,大伙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金城刚才受惊吓了吧”
爷爷策马来到我的跟前,关心的询问道。
“有了上回的苍狼之战,这次好多了。”我言不由衷的笑道。
“少主厉害啊要不是我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