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狡辩?”孙印德站起身,厉声道:“来人给我上板子,本官倒要看看是他骨头硬,还是本官的——”
话未说完,当空一道惊雷劈下,照的整个退思堂一明一暗。
孙印德被这煌煌天威惊了一跳,心知是自己理亏,后半截儿话不由咽了回去。
刘义褚借机劝道:“孙大人,眼下已近未时,府尹大人约莫是快回衙门了,他若得知苏晋这厮的恶行,必定还要再审一次,您连着数日在外头办案,不如先歇上一歇,您以为呢?”
应天府尹杨知畏虽是个三不开,但一向看重苏晋,若叫府尹大人知道自己私底下打了板子,势必惹他不快。
被刘义褚点了醒,孙印德顺杆往下爬,点头道:“也是,本官这几日为了手里的案子,寝食不安,实是累了,这厮就交由杨府尹处置罢。”再抬头往廊庑外一望,伴着方才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子已落下,又沉着脸皮道:“但罚仍是要罚的,且令他先在此处跪着,好生反思己过,等甚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回本官的话。”
苏晋跪在风雨里,浑身湿透,他既这么说,应了就是。
孙印德往天上指了指,扯起嘴角冷笑道:“苏晋,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若待会儿你叫这火闪子劈焦了,那就是罪有应得。”
说话间,前堂跑来一个衙厮,高声通禀道:“孙大人,杨大人回府了!”
孙印德不悦道:“回便回了,嚷嚷什么?”
衙厮跪倒在地,脸上惧色不减:“回孙大人,与杨大人一同回衙门的,还有大理寺卿张大人和左都御史柳大人,眼下杨大人已带着二位大人往退思堂来了。”
话音方落,前头门廊处已绕出三人。
孙印德揉了揉眼,认清来人,疾步上前扑跪在地:“下官应天府府丞孙印德,拜见柳大人,拜见张大人。下官不知二位大人来访,有失远迎,还请二位大人治罪!”
张石山道:“你既不知我与柳大人来访,何来远迎一说,起来说话罢。”
孙印德磕头称是,站起身,又去瞧柳朝明的脸色。
柳朝明面容冷寂,目光似是不经意,落在烟雨茫茫处跪着的人身上。
孙印德义正言辞道:“禀告柳大人,此人乃我府衙知事,因行事不端,躲懒旷值,私查禁案,被我罚跪于此,正待处置。”说着,对雨中呵斥道:“苏晋,还不拜见柳大人,张大人。”
苏晋这才折转身子,朝门廊处看来。
急雨如注,浇得人看不清身前世界。
她的目光在柳朝明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大约是想说什么,亦或要自问,寥寥数日,这是第几回见了。
然后看向空茫处,连语气也是冷静自持的:“下官苏晋,拜见柳大人,拜见张大人。”
这副淡漠的样子,令柳朝明自诩澄明的思绪里突生一刹混沌,仿佛有人抓着狼毫尖儿,将竖之有年的晷表拂了一拂。
可究竟拂乱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孙印德看他神色有异,试探问道:“柳大人,依您看,这厮当如何处置?”
对未知茫惘渐渐化作一丝不可名状的,遏制不住的怒意,却说不清由来。
柳朝明迈步往退思堂而去,冷冰冰抛下一句:“跪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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