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众人完全怔住,眼睁睁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在他们眼前伤心(欲yu)绝,泪流满面。
陈无疾并没有太过吃惊,毕竟这已经不是李却之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了。
方思嫣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皇帝竟然会如此失态,更不明白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李却之为何会突然大哭不止。
李却之只是哭,边喝边哭,边哭边喝,喝得越多他哭得越凶,哭得越凶他喝得越多。除此之外,他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表面自己是为何所哭,是为何所伤。
李却之有疾,有(身shen)疾,也有心疾。
作为一个皇帝,他知道自己应该铁石心肠,权力至上,可是他办不到,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重(情qg)重义的男人,视亲(情qg)如珍宝,视权力如粪土。
数年前,哥哥李愈之惨死,虽然胡太后极力否认,但他知道是自己所为;近(日ri),叔叔李季死于宫中,他也清楚,所谓的谋反都骗人的幌子,母亲只是单纯地想要李季死
作为胡太后的儿子,李却之知道母亲心中有旁人难以预料的野望,可是野望再宏伟,也不能拿亲人开刀啊
他很无奈,哥哥叔叔是亲人,母亲也是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rou),他无法选择,只能借酒浇愁。
第一杯倒满,然后饮下。
第二杯倒满,继续饮下。
一杯一杯复一杯,李却之仿佛酒神附体的,丝毫没有停止之意。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蒸馏装置,酒的度数也不高,在陈无疾眼中,这个世界的酒还不如啤酒劲大。真气作用下,这些酒更是和凉水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只是看着李却之豪饮,他明白,李却之不是贪杯,更不是酒鬼,李却之只是想大醉一回,给自己一个发泄的理由,发泄的借口。
方希直看不下去了,他是忠诚无双的臣子,又是看着李却之长大的先生,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却之喝得烂醉。毕竟李却之(身shen)体抱恙,若是死在这个酒桌上,胡太后责怪下来,他也担当不起。
“陛下(身shen)体要紧,点到为止,别再喝了。”方希直诚恳说道。
李却之渐渐醉了,双眼迷离,握着酒杯,看着方希直大着舌头说道“先生,您教过我们兄弟,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您都忘了么”
“陛下,别再喝了,以江山社稷为重啊”方希直见自己刚刚的劝说无用,只好把江山社稷这一片大旗祭了出来。
江山、社稷、祖宗,无疑是劝说君主的三宝。没有几个皇帝敢真正地把这三件事抛在脑后,当然,在昏君眼中,除了行乐,一切都不重要。
方希直知道李却之不是一个昏君,所以他明白自己的劝说一定会奏效。
谁料,李却之在方希直惊讶的目光之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陈无疾看着这一幕,没有劝诫,没有言语,他知道有些话不吐不快,有些酒不喝不爽。
美酒入喉,又辣又痛,那滋味并不好受,没有人(爱ai)喝酒。(爱ai)酒之人只是享受酒精麻痹心灵之后的美妙感觉、
又是一杯酒进了李却之的肚中,这是他才想起方希直刚刚似乎和自己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呢李却之仔细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
李却之依旧握着酒杯,就像握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不愿放手。只不过,他已经醉了,握着酒杯的手也已经渐渐发抖。酒杯不停抖动,李却之的话也不停抖动,对着方希直这为昔(日ri)的老师反驳道“江山社稷都是狗(屁i)。我母亲都为了江山社稷把李家人杀光了,我还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李却之的语气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埋怨,有的只是不屑,也不知道他是不屑胡太后,还是不屑权力。他边说边笑,笑声极响,仿佛江山与社稷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陈无疾看着他酒醉的模样,皱起了眉头,虽然李却之大限将至,但陈无疾却不希望他因为酒精提前死去。
“舅舅,不要喝了。我母亲看到您这个样子,会伤心的。”陈无疾终于开口劝道。
“对对对,不能让小妹伤心。”李却之忽然放下了酒杯,望着陈无疾,目不转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我很想小妹,真的很想”李却之又哭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
方希直抬起头,对着李却之(身shen)后的高个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立刻会意,向前一步,躬(身shen)说道“陛下,天色很晚了,老奴送您回宫吧”
李却之依旧在哭,听了这话,忽然大怒,带着哭腔骂道“回什么宫你就知道回宫宫中有什么好的”
太监不敢再多言,恭敬地退到刚刚的位置上,对方希直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李却之却依旧不依不饶,指着高个太监的鼻子骂道“你,滚到门外面候着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舅舅,不可”陈无疾急忙阻止,这个高个子太监可不单单地是太监,他还是李却之的保镖,怎么可以稍离半步。
虽然已经醉了,但李却之却还保留着最后一分理智,他依旧大着舌头说道“我来参加外甥成亲之前的结亲宴,宴会还没结束,这个死太监就让我走,你说他安的什么心这种人就应该赶到门外去,有什么不可”
“陛下,安全第一啊。”陈无疾知道对于一个酒醉的人来说,什么劝说也听不去,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说。
“安全”李却之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