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我做什么?”
“你好看。”
阿暮笑得灿烂,迷蒙着眼抬起头来:“你才生的好看呢,像仙人...不是庙堂里供着的那些,你瞧过童千的戏文么?戏文里说的谪仙人,是天上的神仙,原来住在九重仙阙里的...”
恍惚间,阿暮见着苏壑笑了,还是十分温和的模样,却又不似往日那般,带着些说不出的、醉人的温柔。
真是醉了,阿暮想。
“你不会绾发么?”阿暮听见苏壑这样问,又见苏壑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帕包裹的物什来,似乎十分珍爱的样子。
是那支白玉兰簪子。
“这白玉成色不好,雕工也简单,只是...只是好看...”
阿暮听不清苏壑在说什么,恍惚之间听得“好看”二字,不由的笑了笑,她爹她娘都未曾说过她生得好看,这十六年来也就村口的那屠夫的儿子说过她好看,还扬言要把她绑回去当小妾,着实让她受了一番惊吓。只是随后此事便没了下文,想来是那屠夫家的儿子喝了酒醉了才错认了她,就像她今天这副模样,瞧着苏壑越发好看起来,简直不舍得移开眼。
“你不会绾发么?”阿暮又听见苏壑这样问。
“我教你。”他说。
宿醉之后,阿暮在第二日清早醒过来,还是在小方桌前,身上披着不知哪里来的薄毯,还有股淡淡的清香。阿暮瞧着桌前的空酒壶,恍惚忆起昨夜的荒唐事来,她记不得自己对苏壑说了什么,总归是平常万万不会说的话。
对了,她记得苏壑说了什么“簪子”?阿暮这么想着,抬起手来果然在脑袋上摸到一根物什来,想来就是那根白玉兰簪子。阿暮不由得扶额长叹,准是她缠得苏壑没有法子了,才拿出簪子来宽慰她。从前她就是这样缠着阿梁叔的。
阿暮垂下头来,长长地叹着气,简直就要哀鸣起来,却晃眼瞧见了垂下的一缕青丝,她记着她是绑好了麻花辫子的!
难不成...难不成她还缠着苏先生给她绾头发?
阿暮心里一惊,忙起身跑回屋子里拿出那面快磨花了的铜镜来。苏壑是为她绾了头发,是极其简单的样式,不过是将长发分成几缕再绾成团花,拿簪子束好,剩下的便任其垂在肩上,她从前见家里的表小姐束过。
阿暮握着铜镜的手指紧得发白,那苏先生才来了两个月,若是因着她酒后失言而离开了村子,老村长大约是要气得吐血了。
他要离开便离开吧,一切又都是原来的模样,以后又是她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阿暮只觉着脑子里一团乱麻,呆愣了一会儿。
苏壑一直唤她“秦姑娘”,村里人都跟着阿梁叔管她叫“阿暮”,客气些的便唤她“阿暮姑娘”。从来没有人叫她“秦姑娘”,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姓秦了。
其实忘记了也没什么不好。阿暮叹了口气。
昨夜宿醉,阿暮担心自己酒后的轻浮之举会冒犯了苏壑,毕竟读书人总有些相似的脾性,比如说她阿梁叔就见不得轻浮之人,何况她还是个大姑娘。苏壑是个读书人,大约也是没见过哪家姑娘似这般轻浮。
阿暮低低地叹了口气,只觉着头上的玉兰簪子有千斤重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她得大清早地去眉姨家给眉姨拜年。阿梁叔去世后她没了依傍,是眉姨一直照料她的,她将眉姨当成自家长辈,就像往年她得大清早地给阿梁叔拜年一样,她得去给眉姨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