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明日就能到福城了。”小缇骑进来的时候正撞见裴峰在泡脚,这一路上寒风凛冽裴峰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本以为自己撑得住哪知道第三天腿便软得起不来床,之后更是拖坠在身后宛如一滩死肉,每天苏曲儿给自己绑脚的时候都一日紧过一日。
“知道了。”裴峰伤了之后就不喜人近身伺候,伤残之处更是能免则免。这下被下头的小崽子撞了个正着心里难免不虞,“还不出去?”不怪这缇骑不长眼,老实说北镇抚司哪个没好奇过裴峰身上的伤,当年说得似模似样凶险万分,人人都觉着裴督公怕是只能回乡养老,可一转眼人家又回来了,不仅回来还更是大权在握,传得最有鼻子有眼的说裴峰一条腿都被砍了血呼哧啦的,不也还是好好的长在人家身上,虽说有点瘸可是也没耽误他把司礼监和北镇抚司全都攥在手里。怪不得人人背后都怕他,这下撞见了小娃儿有些好奇也是正常。
“公爷,可不能这么马虎着。”小缇骑见他胡乱把右足擦干就想匆匆往靴子里挤没忍住上前两步把铜盆端开,蹲下替他把鞋脱下来重新把布袜穿好绑紧。
“放肆!”裴峰没想到还有这么大胆的小子,没反应过来被他握住了脚踝,想把人踹开右腿没力挣扎两下没能挣脱开还平白添了几分矫情。
“公爷别气,我从小就给我爹洗脚,您兹当是孝敬就成。”握在手里才感受到裴峰右腿的不同来,右腿比左腿细瘦许多,脚踝处的伤疤一摸就知道脚筋没断也残了大半。裴峰不似平常的习武之人,北镇抚司里头有练武场每日清晨不论冬夏都有同僚兄弟们在里头摔打早就练得一身麦色,寻常百姓见了自己这样的黑脸不用说话就能先怕了三分。裴峰就从不参与,哪怕偶尔兴致来了拿起他那杆白缨□□和指挥使对练几招也都是裹得严严实实所以这皮肉都是不见光的,右腿就更是透着苍白看着就十分病态。
“哼。”裴峰嗤笑一声,“北镇抚司难进,缇骑更是世代承袭,你在这儿给我当儿子洗脚就不怕气死你家老子。”
小缇骑一边回话还不忘就着床边铜壶里的水灌满一牛皮水袋塞到他脚下。“公爷严重了,小子知道公爷的规矩,只是碰都碰上了总不能由着公爷糟蹋自己。”这话说得刻薄蹲在脚下的缇骑倒是脸都没红,裴峰是出了名的嘴上不饶人,本朝重颜色裴峰的相貌更是出色,可就是别让他在不如意的时候开口,这些年多少进了北镇抚司的老大人都被他气得恨不得吐血。
“叫什么。”这个小缇骑着实面生,想来没见过几次。
“回公爷的话,小子傅金玉,大家伙都叫我阿玉。”小缇骑冲着裴峰笑,这名字是够俗气的。
“嗯,阿玉,怎么不叫阿金那多阔气。”怪不得裴峰调笑,自己的名字是祖父给的,阿爹出身江湖能当上缇骑吃上口公家饭可是把世世代代靠天吃饭的家里给高兴坏了,之后自己出世就给了这么个好名字,许是想着自己长大能吃穿不愁吧。
“行了,出去吧。下次再这么胆大妄为小心你这条又金又玉的命。”裴峰挥挥手让他赶紧出去,宫里的太监收干儿已是风气,有老太监收儿是为死后有人摔盆送终,有人收儿是为了拉帮结派图个威风。自己也有几个,可是把好人家的儿子收来做干儿?这事裴峰做不出来,当了太监的儿子走出去凭白矮人家一截,锦衣卫名声够臭的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不过这小子伺候人挺细心倒是不错,腿边的水袋温热不灼人的确舒服。
第二日醒来被水袋温了一夜的腿比早几天好不少,动起来少了几分僵硬。出发的时候薛总旗还在教训阿玉,昨儿个也不知道这小子发了什么癔症居然敢去撩裴峰的虎须,从裴峰房里出来人又怂了苦着脸腿软脚软的到自己房里来求救,幸好裴峰为人不下作没一时兴起给这傻小子改名,要是改了那就不是干儿也得是干儿,看他到哪里哭去。
“督公,快天亮的时候有两拨人马经过驿站换了马匹拿了干粮,没歇脚看样子应该是往福城去的。”薛总旗看着裴峰,“属下已经派人跟过去了,不过不敢跟太近。”
“叫回来吧。”裴峰心里有数,前前后后跟着自己出来的不下三波人,没什么好拦着的,到时候进了福城再打交道也不迟。
“是!”
福城临海,一直都是靠出海贸易或是渔猎为生的多,后来前朝在这地界发现了银矿很是养活了好几辈人。只不过百来年了再多的银子也被掏空了,现在这矿被衙门守着日日得见银,矿人们只好越挖越深但也找不出多少银子来。工钱倒是越发赚不到几个,过年之前本该结工钱了偏偏管事的说今年挖的银子不够,平日的吃食就当抵了工钱。这做苦力的哪个不是等着银钱过年,这下可好,既然挣不到钱了那就不如一拍两散谁都别想好过。叶胡二人有些路子,带着人闹起来之后不知从哪里弄来几艘船衙门来剿便往海上躲,这么冷的天谁又会真往水里追,一来二去的还真就闹大了。
闹大了就有人管,正月二十刚开城门,就陆续有三波人马往福城这头来,一波没进城门去了郊外军营,一波进了城就不知去向,还有一波刚住进被包下的客栈就迎来了几乎吓破胆的福城知州。
“下下,下官见过,见过督公。”诸葛知州只在进京述职的时候见过锦衣卫,听到知事来报京城来人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裴峰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