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道。
耳畔依稀有沙沙作响的声音,像急雨滚落屋檐的情形,又像轻风穿林打叶的动作,在梦里不断催促着她,意识悠悠荡荡跟着这声音走,她缓慢睁开眼睛,那声音还在耳边萦绕着。
玉魂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个简陋的竹屋,她神情恍惚,竟有种身在何极轩的错觉,她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顺着廊道,听着声音一路走到前院。那声音的来处是屋子前的一大片竹林,郁郁葱葱,自成一道屏障,竹子与竹子之间几乎不留间隙,风一过,青叶便挤在一处说话。这竹林,生生把一个世界隔绝成了两半。
玉魂珞还未理清头绪,天空中突然划过一声尖利的鸣叫,急风乍起,竹叶疯狂攒动着,头顶忽然由明转暗,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压下来。玉魂珞抬头一看,只见一只身形庞大的鸟从上方掠过,其状如鹤,白喙一足,体黑间有红纹,张开的双翅有遮云蔽日之势。毕文鸟翅下流火,犹如火凤,口中喷出一条火舌直冲玉魂珞而来。
她匆忙退后数步,张开结界挡住火势,毕文鸟长鸣一声,振翅飞到高空,而后猛然转向俯冲下来,玉魂珞躲闪几回,乘势召出灵剑,毕文鸟似是怒了,叫声越发凄厉刺耳,流火双翅掀起一阵疾风,庞大的身躯从玉魂珞头顶掠过,身下一足搭住玉魂珞的左臂,一把将她抓住,像飞鹰捕捉猎物般迅速敏捷。玉魂珞被抓着飞到半空,足间锐利的爪子陷进皮肉里,痛觉随着血液游走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她忍痛举起手中灵剑刺入怪鸟的身体里。随着一声尖利的鸣叫破空而起,原先收紧的爪子骤然一松,她的手臂得以解脱,整个人顿时掉落下去,身体径直摔在地上。毕文鸟在空中扑扇着翅膀盘旋,随后如流星坠地,喷着火舌再次疾速袭来,此时玉魂珞才起了半个身子,这毕文鸟来得措手不及,她勉强撑起一个结界,却一下子被烈焰冲破,玉魂珞当即被震退数步,胸腔中收紧一口气站稳脚跟。
毕文鸟在空中回身再次冲下来,翅间流火如两道流星从天际滑落下来。玉魂珞伸出左手双指划破右手掌间,以血化出一只血色灵箭,她召出长弓,搭箭拉弦,奋力一发,动作一气呵成,那灵箭泛着流光,以追鸟腹中。
耳边是最后一声划破长空的哀鸣,毕文鸟的身躯在灵箭的流光里骤然破碎,身躯的碎片在空中化为点点火星,如雨点般坠落下来。
这真真是始料未及的状况。这火雨落下来,势必会将这一大片竹林和眼前这所屋子烧个干净。
然而这火雨还未落到实处,眼前突然笼罩起一道巨大的结界,将从天而降的火星尽数挡下。
火雨过后,结界随之撤消。玉魂珞尚处云里雾里,忽然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她眉间一紧,猛然回身。
“真是可惜了这毕文鸟。”
说话的人是个布衣老者,发须灰白,眉目淡漠,与玉魂珞隔一丈远站着,双手背在后边。
这个人的冷漠,是一种穿透岁月与命运的宁静。
玉魂珞顿时警惕起来,问道:“你是……?”
这老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直略过她往里面走,口中一边碎碎念道:“还想着能驯服这毕文鸟当神使,没想到竟让你给斩杀了,本来还指望你醒了就赶你走的,这下子又不能如愿了。”他走到屋前,停步回身,视线偏移到对方的左臂上去,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玉魂珞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放到自己的手上,血迹斑斑的衣衫下掩盖着一片血肉模糊的痛楚。
“可是足下救了我?”她记得,自己斩杀树怪,灵力大损,一时昏倒在深林之中的,怎么醒来就到了此处?
老者摆手否认道:“非也,老夫不做好事,你若伤好了便赶紧走。”
“如若不是,我怎会到了这里?这里又是何处?”
“老夫不救你,自然是别人把你送到我这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自己进来的,自己知道。”老者一脸的不耐烦,转身径直往屋后绕去。
玉魂珞跟着来到了后院,这竹屋的后地比想象中的要宽阔些,各式各样的木具与铁具错落摆放在此处,那老者兀自坐到了一把竹凳上,默默操弄起手边的木具,像是在打磨着什么。
这样的情形还真是奇异得很,全然没有半分危机四伏的气息。
“这里……是修罗境?”
玉魂珞站在一边看着,见对方没有反应,心中有数,再道:“敢问足下,是何人将我带来此处?”
“白泽。”他的回答很是漫不经心。
“白泽?”玉魂珞大吃一惊,连忙再问:“那足下的身份是?”
老者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双手上,依旧是语气平淡地抛出两个字:“义均。”
“义均!”玉魂珞又是一脸惊讶,这个名字她该是听说过的,“足下是义均上神?”
对方沉默不应。
“既是神,为何会被困在此处?”
“困?”义均的动作戛然而止,回道:“老夫在这里,只是图个清净,能让我专心捣弄这些东西罢了。”他说罢,重新开始手上的动作,边一脸淡然地说话:“更何况,这邪神道中,多的是妖神堕仙,老夫在这里,亦无不可。”
“上神可知,白泽为何将我带到这里来?”
“你是想问,他为何不将你拿回瑶山?”
玉魂珞默认。
“灵玉之争,无休无止,无论到了哪里,势必会掀起惊涛骇浪,即便是瑶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