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知道眼前的老夫人是新晋的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程泾的母亲,她自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不仅笑语盈盈,而且说话行事都透着股亲热劲:“我是个脸皮子厚的,那我就不和老夫人客气了。哪天老夫人得了闲,一定要进京去看看,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然后褪了手上的一对赤金绞纹镯子要送给周少瑾:“不知道在这里会遇到二表小姐,是我的一点心意,二表小姐可千万别嫌弃。”
这是两家之间的应酬,周少瑾自然不会推脱,让人觉得程家的没有眼界。
她笑盈盈地上前道了谢,接过手镯递给了一旁的春晚。
那宋夫人也是世代书香之家的小姐,不过是到了她这一辈大不如前,虽然后来嫁了宋景然,又跟着去了京城,可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在内宅打理家务,见识有限。周少瑾长相十分出众,又褪了那点小家子气,在宋夫人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的样子,不由得十分喜欢,午膳之后大家移到宴息室喝茶的时候,她拉着周少瑾问个不停。
郭老夫人却是成了精的人物。听小儿子的语气,那袁维昌和宋景然并不十分亲近,长子程泾新入内阁,排位最末,是继续亲袁还是在袁维昌和宋景然之间左右逢源,此时来说都早了点,对这位显然有些摸不清楚头绪的宋夫人太过亲近并不是件好事,至少现在不应该太亲近。所以对宋夫人的那些问题,她也就有所保留。
宋夫人听说周家和程家是姻亲,袁夫人见周少瑾的字写得好,就请了周少瑾帮着抄了部《楞严经》供奉在了普陀山,宋夫人不由得啧啧称奇——宋夫人只识得自己的名字,她不由试探着问起周少瑾的婚事来。
郭老夫人虽然也有意外,却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对宋夫人说起的什么故交却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位宋夫人尚且如此,可见她的那位故交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喝过茶之后,郭老夫人就打发周少瑾回房去抄经书:“过两天我们会在苏州落脚。苏州的名刹也很多,到时候少不得要去参拜参拜。”
周少瑾只是少思虑,并不是傻。郭老夫人一说她就明白了郭老夫人的意思,何况她不太喜欢像宋夫人说的那样盲婚哑嫁。她总觉得自己这一世若是要嫁人,一定要父亲和姐姐觉得好才行。
前世,每逢过年,她就羡慕那些和丈夫一起回娘家,然后丈夫和娘家的兄弟们坐在一起海吃海喝的夫妻。
她笑着应“是”。带着服侍的丫鬟婆子回了东厢房。
春晚沮丧着帮周少瑾磨墨。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你下去歇了吧!老夫人那是应酬宋夫人的话呢,你怎么也当了真!”
“啊!”春晚睁大了眼睛,道,“是真的吗?可我瞧着老夫人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若是你都能看出来老夫人是推托之词,那她老人家又怎么能瞒得过宋夫人?”周少瑾笑道,“你听我的一准没错,去歇了吧!”
“真是奇怪!”春晚嘀咕着退了下去,“二小姐什么时候连老夫人的心思都看得出来了……”
周少瑾听着不由一愣。
是啊!
她什么时候连老夫人的话外之音都能听出来了……瑟瑟发抖地躲在被子里把为难之事都丢给姐姐的那个周少瑾现在想起来突然变得很陌生……
周少瑾笑着随手在多宝阁的阁子上抽了本书翻起来。
那是本对先帝歌功颂德的书,已经有些年代了。她翻了翻,实在是看不下去。
樊刘氏笑眯眯地走了进来,道:“二小姐,集萤姑娘过来了!”
周少瑾正无聊着,忙迎了出去。
集萤穿了男子的短褐,拉了她去钱塘江边的沙滩上玩:“……四爷找的这个地方真好,等我去了苏州,就没有这么方便了。你不是说想脱了鞋子赤着脚在沙滩上走走吗?趁着老夫人有客,四爷在休息,我们去玩一会就回来。”
周少瑾循规蹈矩惯了。近日虽比在九如巷时放开了很多,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闻言心中大动,可还是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不如跟池舅舅说一声。”
在她的直觉中。程池要比郭老夫人好说话。
集萤却相反,道:“跟四爷说还不如跟老夫人说呢!我看老夫人待人十分和蔼,又可亲,四爷怎么一点也不像她老人家啊!”
按理,她们出去是得跟老夫人说。
周少瑾道:“要不,你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郭老夫人再宽和。她们也不能得寸进尺啊!
集萤推着周少瑾:“你若是能说通四爷,还要我去老夫人面前丢人现眼干什么啊?”
周少瑾翘了嘴角笑,去了程池那里。
程池正一个人看棋谱,知道了她的来意不仅同意她和集萤去钱塘江的沙滩玩一会,还吩咐秦子平跟着,并道:“如果老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周少瑾听了高兴的差点就跳起来,连声向程池道谢,在去沙滩的路上还问集萤:“池舅舅有没有很重要的要巴结奉承的人?我回去之后就给他也绣幅观音图,他可以在别人家做寿或是娶媳妇的时候用。”
春晚很是赞同,忙道:“二小姐,我帮您分线!”
集萤恨铁不成钢,鄙视道:“四爷不就同意你们出门玩一会吗?你们犯得着这样像再生父母似的感恩戴德吗?还给他绣什么观世音像,我看你们随便在大街上给他买盒点心就行了,不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