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沛沛和莽三郎斗了个昏天黑地,一众“肉票”算是倒了血霉了。其中,尤以阎小楼为甚。
连番震荡之下,捆在腰间的雾气渐趋稀薄。一个不稳,整个人顿时失去支撑,随即从百丈高空笔直坠落。
风声呼哨,强劲的气流扑在身上,少年不由自主地打开手脚。稀里糊涂间,就以一种类似蛤蟆的姿势砰然着地。
“吧唧!”
一记极其沉闷,听着都觉得肉痛的撞击声中,微蜷的左腿登时折做两截。阎小楼面朝下,一头抢进地里,五脏六腑随之剧烈震荡,大汩大汩暗沉的淤血顺着腹部的血窟窿疯狂外涌。
少年哼哼了一声,五官皱成一团儿,无比艰难地动了动眼皮。
他这里刚有点意识,就感觉一股温热、咸腥,略带点粘稠的液体由鼻腔倒灌进脑海。
阎小楼头皮一酥,半个脑壳都要炸了,微微有点光感的视野重新归于黑暗。
令人发指的痛苦折磨下,一贯珍重自身,没怎么受过伤的少年郎打着寒噤,冷汗浸出一层又一层,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袭黑色披风遮罩,只看得见鼻翼下方那半片阴影的魔头本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而今面对断手断脚,喘气都费劲的半残,便更是不经心。
温沛沛攻势一缓,他立马抓住战机,凭着股狠劲,反手往胸口一划。
金属带起的冷光一闪而逝,谁也没看清他到底握了件什么东西,但见衣袍割裂,一泼金黄色的血液蓬勃迸发,隔空溅了铜簋半身,狰狞的血光随之大作。
光影打在脸上,莽三郎嘴角向下,极是利索地结了几道法印,起伏不定的铜簋立时由东至西飞旋起来。
眨眼间,龙卷狂风起,一道漩涡裹着铜簋,自地表直逼天穹。
风声疾,青丝乱,纤纤弱弱的温沛沛往前一扑,本就动荡的真元被大力撕扯,强行透体而出。
那滋味,堪比锥心蚀骨,千刀万剐。
他莽三郎心黑手狠,温沛沛也不是个善茬。哪怕对方的反击凶悍至此,她硬是咬着牙,强撑着爬起来,心念一转,一副淡青色轻甲骤然披挂在身。
伴着冷冽的肃杀之气,一弧微光荡开,于四周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环伺的东西南北风就此被阻隔在外。
温沛沛暂得喘息之机,形势一片大好的莽三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又是一盏心头血,铜簋带着残影,力量飙至十二分。
轻甲迎风飞扬,气息刚刚稳定下来的温沛沛脸色一白,再往后,转而又泛起阵阵嫣红。
将将坚持了十息,稍显单薄的甲衣终究没扛住,“噗”地一下,幻灭于无形。
莽三郎心头大喜,咽下唇齿之间一口生血,桀桀怪笑道:“丫头,你还有什么手段?”
那魔头成心挤对人,温沛沛本不想理他,可垂眼一扫,却发现旋风之下,撑在身侧的右手竟好像生了冻疮似的,一条条细小的皲裂蜿蜒而上,往腕口一路滋蔓开去。
此间是莽三郎的天下,拼实力,她又落于下风,若不能速战速决,早晚逃不脱一个“死”字。
既已被逼入墙角,温沛沛心一横,自乾坤袋中取了枚颜色鲜艳的小药丸。
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只有“回元丹”有立竿见影之效,至于其药性是何等凶猛,当下却也顾不得了。
没有丝毫犹疑,她一抬手,便将唯一之救命稻草吞了下去。
霎那间,浑厚的真元由丹田处猛烈爆发,浩浩荡荡席卷全身。
趁着内伤尚未发作,温沛沛眉峰一紧,稳稳当当结了套极其繁复的法诀。
惠风拂过面颊,一件素纱单衣凭空加身。
素纱朴实无华,两团肩火却带着金光倏地升腾,继而如流水一般,顺着单衣倾泻而下。
乍一见那异象,莽三郎心里便是“咯噔”一下,暗暗叫了声不好。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温沛沛居然会把天赐留到最后,都这会儿了,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与石阙的战甲、杨夫人的灵蛇剑,甚至是他的噬天簋都不同,这类不具实体的天赐本就难缠。再加上温沛沛的修为还略胜于他,其威力自然非同凡响。
莽三郎惊愕未平,熊熊烈火突然就在他面前烧了起来。连同噬天簋在内,一人一器立时置身火海。
灼热的痛感激得人一哆嗦,黑袍垂死挣扎了一下,即在天火中化作寸寸飞灰,随风而逝。
没了这层防御,肌理迅速碳化。莽三郎顶着副黑黢黢、筋肉外翻的皮囊,以超绝的毅力,一连结出九道法印。
天火肆虐,在烧去那魔头两层皮肉之后,不断飞旋、膨大的铜簋终究应令而动,将缩成一坨的莽三郎盛入腹中。
由此,本已猛烈的火焰再度窜高。莽三郎相对无碍,铜簋却有熔融之势。
天威之下,众生平等。就算是温沛沛,也是仰仗护身法宝才得以保全。
俩人呛着杠着,任谁也不敢后退半步。
这边,战局已近白热。那边,某种极其纯净、又极具毁灭性的力量经由天火处散开,正恣意入侵阎小楼的四肢百骸。
说是醒着,其实满脑袋浆糊的少年随波逐流,因剧痛而带来的烦厌之外,一种难耐的躁动萌芽、生长,直至完全占据主动。
目光涣散、两眼无神的阎小楼由它推着,先是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望着那两团炙盛的火光,如傀儡一般,以极不正常的角度抬起右手,往身前虚握了一下。
满是血污的手掌